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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考慮到未被蛇歧八家吸納的“野生”混血種基本上屬于外界黑王血裔和日本人通婚的后代,雖然是在大阪這個猛鬼眾的駐地抓人,但卻不僅算不上侵害“自己”人,還近乎會被視為清除血統污染。
這個由蛇歧八家叛逃者組成的混血種社團,有著極其驚人的排外性,從而強化其“惡鬼”的身份認同,以及希望成為純血龍類的偏執追求,讓群體內部更加團結。
除此之外的一切,盡皆無足輕重,只是進化道路中必要的犧牲品。
晨霧漫進經堂,被鐵鏈鎖住的女人山田綾子突然抽搐,她看見自己映在佛龕銅鏡里的瞳孔正泛出蛇類的金芒。記憶如潮水倒灌,恍惚間又回到三個小時前那個看似平常的清晨。
今早五點四十分,綾子被手機鬧鈴震醒。她輕手輕腳繞過熟睡的丈夫,廚房案板上放著昨夜剩下的半塊鯖魚壽司——這是給六歲女兒準備的午餐便當。
她推著老式淑女車出門,車筐里的公文包壓著女兒上周手繪的晴天娃娃,蠟筆痕跡在晨露中暈染開來,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讓一讓!讓一讓!”
新宿站西口的自行車流里,綾子不得不單腳支地。她的淺口皮鞋卡進電車軌道縫隙,絲襪被晨露沾濕黏在小腿上。前方穿藏藍西裝的男子回頭幫忙抬車,他的領帶夾別著枚褪色的櫻花徽章。
“多謝您,佐藤先生?!本c子認出這是同在丸之內大廈上班的會計課職員。
兩人默契地保持半個車輪的距離,并行在早高峰的自行車洪流中。佐藤修二的公文包側袋插著保溫杯,杯身還貼著女兒幼稚園運動會時貼的皮卡丘貼紙,塑料邊緣已經卷翹發黃。
當他們在千鳥淵坡道相遇時,晨光正穿透櫻花殘枝,這種都市奇緣本該成為居酒屋里的談資,如果兩人沒有遇上那輛街角突然沖出逆行的快遞三輪,在慌忙避讓之際,被乙醚手帕捂住口鼻的話。
在蒙面的持槍壯漢冷笑著將山田綾子拎起放入廂車的剎那,她最后看見的,竟是柏油路面上滾動的橙子——從塑料袋破口逃出的果實,在朝霞下像顆微型太陽。
金屬器械碰撞聲打斷了回憶,綾子聽見身旁男人粗重的喘息。
“請……請放過我們!贖金什么的都好商量!我女兒才剛小學畢業,她不能失去爸爸!”
佐藤修二從齒縫擠出嘶吼之聲,可這無疑顯得過于天真,殘忍的罪犯早已失去了他們的憐憫之心,絕不能寄與期望。
“別怕……”綾子用氣音呢喃,似在為反抗鼓勁蓄力,又宛若絕境中的自我安慰,鐵鏈隨著她的顫抖發出細碎響動。
她忽然想起出門前微波爐里轉了一半的飯團,玄關花瓶中新換的洋桔梗,還有手機鎖屏上閨蜜發來的簡訊:“梅雨季要備傘哦”。
這些平凡得近乎神圣的日常碎片,此刻在恐懼中竟顯得比佛堂鎏金像更璀璨。
“開始了,你倆要聽話。”藤原信之介微笑著旋開新入手的冷藏箱,接著打了個響指,墨西哥槍手立即將兩支靛藍色試管插入便攜加熱裝置,在溫度升至37.5℃臨界點后,把它們取出輕輕搖晃。
蟬丸面具干部贊許地點了點頭:“這兩位測試者的血統濃度,恰好能讓‘天鵝血’展現最完美的蛻變過程。事后,還可以根據需要采集實驗體的脊髓液進行比對,針對性優化?!?
液氮白霧升騰的剎那,源稚女的鎏金面具微微偏移,殿外漏進的陽光在青苔石板上切割出細長的金線。他看見女人發間粘著的蒲公英絨球——正是淀川河堤最常見的野花。
“開始注射?!蓖鯇⒌穆曇魪哪撑_隱藏設備中響起,命令如冰錐刺入耳蝸。
持槍壯漢掰開佐藤的下頜,這個會計課職員卻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他竟用額頭撞碎了對方的護目鏡,玻璃碎片在經幡上劃出細長的裂痕——這或許是未被登記的血統天賦在生死關頭覺醒。
但三支鎮靜劑隨即扎進頸動脈,將他釘回現實的地獄。
佐藤修二的身體劇烈痙攣,紫黑色的血脈像是成群細蛇般蹦跳躍動,西裝袖口崩裂處露出鱗片狀的皮膚角質。這個總是佝僂著背的上班族,此刻正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脖頸青筋暴起如盤繞的樹根。
“真是杰作!普通的D級E級混血種注射后竟能達到A+級的水準,有著如此自愈力!甚至還是在藥力尚未完全發揮的情況下!市面上的任何進化藥都無法比擬!”
藤原信之介隨手收回刺入了對方肩窩的納米折刀,任憑傷口處的血液噴涌而出,又漸漸被新生的鱗甲覆蓋,吹著口哨調整第二支藥劑劑量。
這個有著娃娃臉的男人將目光轉向綾子,忽然想起今晨在便利店遇到的女孩——兩人的相貌形似神肖。當時他用手機偷拍的裙底照片還留在相冊里,現在卻要見證更加美妙的墮落儀式。
山田綾子被按在青銅香爐前,香灰簌簌落在她顫抖的手背上。源稚女聞到了她發間飄來的廉價護發素味道,廉價得就像兩年前那個雨夜,被他做成蠟像的神社見習巫女,用的同款櫻花香波。
記憶如潰堤的洪水沖破精神封印——那年他十七歲,廢棄的器械儲藏室深處,沉重的鑄鐵浴缸中,十三個少女的眼球在琥珀色松脂中緩緩沉底。
她們的和服下擺還沾著山茶花粉,發髻間的玳瑁梳卻已凝固成永恒標本。
藤原信之介的第二支針劑已經抵住綾子脖頸。
少女們空洞的眼窩流淌著月光,王將的幻影仿佛從不動明王像后轉出,枯枝般的手指撫過塑化的尸體發梢,“多美的藝術品啊,她們在最美的時刻獲得了永生?!?
“哥哥……”源稚女在龍王面具下無聲翕動嘴唇,喉嚨里泛起鐵銹味。
蜘蛛切的鋒刃破開雨幕,源稚生眼瞳中映出的不是惡鬼,而是抱著詩集在神社臺階上喂鴿子的少年。被刺穿的胸膛本該凍結所有溫度,可此刻左心室卻因女人的抽泣聲再度灼燒起來。
那個瞬間他看清了,所有蠟像的瞳孔深處都蜷縮著哭泣的魂靈。
此刻佛堂內經幡無風自動,無數個少女的啜泣聲在耳膜上共振。
源稚女看見自己握刀的手正在褪色,從骨節分明的青年輪廓融化成十二歲稚童的虛影。
當時控制他的真的是惡鬼嗎?亦或是更深處的、渴求被兄長殺死的卑怯自我?
“停下……”他最后發出的聲音細若蚊蚋,眼睛漸漸泛白,失去了神采,只因王將的那張公卿面具在腦顱內部無限增殖,每一道裂紋都長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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