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在將指尖刺入自己心臟的剎那,勉強保持著抬頭姿勢的露西身形一頓,頭顱重重砸落在地上,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 即便如此,她依舊保持著近靈體狀態(tài)的知覺。 露西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被一點點的‘掏空’。 不過這種狀態(tài)并非由內(nèi)而外。 而是從外界,一點點收縮到內(nèi)部。 她能‘看到’。 一條條與自己有關的‘線’在無形中連綿斷裂,發(fā)出如同撕帛般清脆的扯斷響,以及隱隱發(fā)覺的咀嚼聲。 在這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都與她割裂了。 在自己身體與世界之間,猶如隔開了一道精致的灰。 眼中一切都變得暗淡無光。 時間也似乎無比漫長。 在這一刻,露西在這個世界中所經(jīng)歷過的一切,都像是在剎那間回歸了己身。 顯化做她能感受到的知覺后,便成為了高度清晰與密集的信息。 即為,記憶。 露西記起自己第一次被母親誘惑著,用她曾經(jīng)做過的炸魚干去偷竊一位女士的錢包。 那一次她成功了。 但是她在現(xiàn)在才驀的注意到,身后那位女士在看到她偷走了一個皮包后交給自己的母親時,那愕然中夾雜些許猶豫的目光。 最后,那位女士也沒有追過來。 露西記起自己在學校里因為相貌丑陋而被同齡人圍繞在一起欺負,往她頭上灑水、用腳踩著她的頭發(fā),把她原本就一直洗不干凈的校服踩得滿是穢跡。 直到老師來了,才把她從廁所里救出來。 那天她回家的時候,狼狽不堪。 但在這一刻,她又突兀的看到了。 在她離開教師辦公室后,她的視線死角里正好有一個壞孩子被老師一腳踹出去很遠。 露西又記起自己在一間破舊的街邊小酒吧打工時,因為不小心被一位客人進門撞到,不但把餐盤里的酒全都灑在了身上,還恰好把一瓶在當時的自己看來十分昂貴的自然酒打碎,身上的衣服也撕破了,玻璃扎了滿手。 以至于那天不但被一直很嚴格的領班當著經(jīng)理的面狠狠罵了一頓,之后連續(xù)半個月打的都是白工。 她還是沒有注意到。 在她被人當著經(jīng)理的面狠狠罵了一頓之后,那位向來待人十分嚴苛,總是陰陽怪氣、脾氣很差,而且與自己一樣是混血魔鬼的領班,在她下班沒人的時候,悄悄往她的臨時衣柜里塞了三四百鎊進去。 對一個同樣沒什么錢的夜店小領班而言,這大概也是他大半周的收入了。 他畢竟同樣在上學,也還有學業(yè)貸款沒付清。 不過,露西同樣沒注意到。 因為在第二天,自己就被母親拉進了那個神經(jīng)病聚集的教會里。 一幕又一幕自己從來沒有注意過,但全都發(fā)生在自己身邊的,再微小不過的美好,伴著那一幕幕絕望出現(xiàn)在露西的記憶里。 原本平淡無波,甚至早已被生活打磨得無比光滑的心態(tài),驟然出現(xiàn)了劇烈的轉變。 那絕望與美好之間的心理反應,在一股不知名的漆黑中對撞、催化,在無比矛盾的情緒沖壓下轉向...... 崩潰。 “假的,全都是假的。” “我不信!” “我沒見過這些事。” 只余下一片虛無的靈質(zhì)軀體想要大聲的嘶吼,卻什么聲音都無法發(fā)出。 矛盾。 否定。 拒絕承認。 在這種強烈的自我逆反的情緒下,明明身體已然被抽空,只余下能感受到情緒與知覺的靈體,但露西那原本墜落在地上,高度殘缺的身體卻開始激烈的顫抖。 靈質(zhì)不斷搖曳, 源能掀起波瀾。 一滴連著一滴的黑色黏稠液體,仿佛淚水般源源不斷的從她那空白的身體中,像是擠壓海綿那樣擰出。 不斷潑灑到地面上。 猶如傾盆的大雨。 隱隱間,露西似乎聽到了來自極遙遠處的,帶著悠然與天然蠱惑感的聲響。 “一點點人間的苦難。” “一點點幼稚的絕望。” “稍微,再來一些微不足道的美好。” “嗯哼?” “也許可以再多加一點?” 在這聲音響起的一瞬間,露西腦中又忽然浮現(xiàn)起一段漆黑的,似乎被封存在她大腦深處的記憶。 那是她被母親拉入教會的第二周。 自己在家門口的大街上撞見了與母親交往了很久的一個男友,他急匆匆的出門,似乎很著急的模樣。 在他胸口則鼓鼓囊囊的揣著一個包裹,手里緊攥著小刀,精神緊繃的看向外面的街道,完全沒注意遠處的自己。 等打開家門,母親就躺在地上。 肚子被劃開了一道很長的傷口,止不住的流血。 她進門時,已經(jīng)是出氣多進氣少。 嘴唇是蒼白泛紫, 她的身體一直在顫。 露西先是在門口愣了一會兒,而后忽然笑了。 大笑。 笑得眼淚都流出來,笑得直拍地板,而后狀似瘋狂的抓住母親的手,痛罵著這些年來她逼著自己做的一切。 突兀的,記憶中的鏡頭挪到了母親的嘴唇上。 這一刻,露西才注意到她說的話。 “他拿的,他拿的。不是我...” “...我真沒敢拿。” “沒敢拿。” 那個惡毒女人的眼淚凝固在她干癟的臉頰上,漸漸干涸了。 聽著這句話,露西才記起來。 在不久之前,自己恰好因為丟了一筆辛苦攢下的學費,而再次與母親大吵了一架。 她當時以為母親又拿去賭了,但是那女人卻總是像那天一樣,嘴硬的說著誰都不信的謊言,不肯承認。 結果,今天就這么簡單的死了。 她臨死前的話,則是最后一句無力而蒼白的自我辯白。 相比她做過的惡,輕得不能再輕。 而露西自己,似乎辜負了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那心底深處最微不足道的一點點原則。 “......” 于是,露西連那斷斷續(xù)續(xù)的崩潰情緒也沒有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