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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星星也躲了起來。她想如果這時候來一列火車，她一定不會躲。

    她內(nèi)心渴盼著。讓尖嘯的汽笛劃破夜的黑暗，讓這沒有盡頭的日子在身體被碾碎后歸于平靜。

    桑小雨麻木地往前走，沒有一點(diǎn)警醒，到了應(yīng)該下軌道進(jìn)入小路時，她依舊往前走，行尸走肉一般。

    不知走了多久，一聲汽笛鳴叫，桑小雨麻木不仁地呆立在鐵軌中間，無意識地眺望著遠(yuǎn)方。

    就在她迎風(fēng)而立之時，一個身影沖向她，把她一把從鐵軌上拉了下來，然后號啕大哭起來，說你要是死了，我怎么活？

    桑小雨一個激靈望著眼前蒼老的面容，是自己的母親。

    夜晚的風(fēng)有些涼意，北國的秋天，來得早，來得清，來得靜，來得悲涼……

    母親攙扶著她，說這些天就覺得她不對勁，她說幾乎天天出門接她，就怕她出事，還說自己今天要是不在，她就……

    終于到家了，兒子早已睡熟了，母親把小屋的門關(guān)上，然后壓抑著自己老淚縱橫。

    母親邊哭邊說：“小雨，你要是真的死了，我也跟你去，你的兒子要怎樣，我也管不了了，我今年六十多了，難道你想讓我?guī)Т竽愕膬鹤訂幔俊?

    桑小雨終于明白了母親說的是什么，她的心臟一陣抽搐，鼻子一酸，眼淚流了下來。

    母女倆抱頭痛哭。

    母親說：“你連死都不怕，你還怕這些債嗎？”

    桑小雨突然控制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說：“媽，我不是怕，我是真的借不來這么多的錢呀?！?

    母親安慰她說：“別怕，我們一起想辦法，我已經(jīng)給你大舅、老舅和親戚們都打了電話，這幾天就會有回音的。

    桑小雨一點(diǎn)也不樂觀，流著淚說三十四萬，實(shí)在是太多了。

    母親灰著臉，說我們只能安慰自己了，能借多少是多少吧，如果到了一個月真的一點(diǎn)也借不來，我陪你一起去死。

    母親回小屋休息去了，桑小雨連衣服都懶得脫，雙手抱著腦袋，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該怎么過。

    母親一句“會好的”這句空洞的安慰對于災(zāi)難深重的桑小雨來說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死，像夢魘一樣纏著她，可她一想到兒子，就覺得自己也和丈夫一樣，是一個不負(fù)責(zé)任的人，不管怎樣，這債務(wù)縱然是座山，自己也要扛在肩。

    一想到自己如果真的死了，兒子怎么辦？難道讓他獨(dú)自面對未來的一切恐慌嗎？只要自己在，兒子、母親就多了一分屏障，自己是保護(hù)他們唯一的屏障。

    死豬都不怕開水燙，自己也有樣學(xué)樣，如果實(shí)在借不到，到時候要?dú)⒁獎幭ぢ犠鸨恪?

    桑小雨只有在晚上的時候，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苦楚，為了逃避這種無孔不入恐懼，她總是強(qiáng)迫自己不要想這些無法解決的難題，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丈夫的面孔，如果是他在，自己是不是就不會如此的恐懼了？

    每每想到這些，她心里有說不出的苦和無法排解的憂傷。

    無論怎樣她都睡不著，以往睡眠極好的她，此時瞪大雙眼看著無邊的黑暗，她已經(jīng)被巨大的債務(wù)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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