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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求求你啦(三合一) 長久而永恒的愛。-《天臺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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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愿表面上特別認真地在夾骨碟里煮得軟糯的南瓜,夾了好幾筷子都夾不上來,他仿佛才感受到原曜的注視,稍稍側(cè)過臉,也沒停下腿上的動作,看了原曜一眼。

    眼睛一大,眼睛就會說話了。

    許愿不是三白眼,瞳孔顏色偏淺,不近視的眼睛也通透,飯廳燈光一照就宛如泛淚光,看著更招人疼。

    許愿又換了個姿勢,撐著胳膊,沖原曜禮貌微笑。

    我求求你了。

    許愿這么一出,弄得原曜從不死機的大腦直接卡殼,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但原曜也沒有動,就任由他胡亂出牌,都是些邪火旺的少年人,要不是知道許愿是個不開竅的人,他差不多該往別的地方想了。

    原曜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于嵐貞手一抖,木筷沒能夾住大閘蟹肥美的蟹腿,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于嵐貞把凳子稍微往后挪了點兒,俯下身子彎腰去撿。

    許愿在假裝認真埋頭吃飯,沒注意到他媽的動靜,但原曜是渾身寒毛都立起來了的,反應夠快,一下子把自己僵住的腿收回來,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還跟著于嵐貞看地上的蟹腿,隨了句:“好撿么嵐姨?”

    “好撿。”

    起來之后,于嵐貞用餐巾紙包著蟹腿,把紙團往垃圾桶里扔,扔完回頭沖著許愿說:“你踢人家原曜干什么?”

    “我……”米飯噎在許愿喉嚨管里,咽不下去似的,咳出來肯定就噴原曜臉上。

    “我去幫許叔洗碗。”原曜打斷他的話,把桌上的空碗都收起來,站直身體,還沖許愿抬了下下巴,“你還要吃?”

    “要吃要吃。”許愿確實沒吃飽,見原曜給自己解圍了,連忙跟小猴子似的順著桿下。

    沒幾分鐘,許衛(wèi)東就像是被原曜趕出來了,一邊解開腰間的圍裙,一邊欣慰笑道:“原曜這孩子真是勤快啊,讓他別忙活了還非要洗碗。欸,許愿,你倆平時做飯吃嗎?”

    許愿手里還有個才剝開的柚子,費勁得很。

    聽他爸說的這不食高三煙火的言論,許愿直接翻了個白眼,哼道:“我們都快沖刺百天了,還真沒精力做飯,都在學校吃。有時候餓了就加個餐,叫個外賣打個包什么的。”

    許衛(wèi)東“哦”一聲,笑得瞇瞇眼,和許愿同款的高鼻梁皺起來,沖廚房側(cè)了側(cè)臉。

    他意有所指:“那你帶原曜去社區(qū)吃過沒?”

    家屬區(qū)的配套設(shè)施還算完善,醫(yī)務室、小賣部、服務中心應有盡有,服務中心旁邊有家小飯館,老板娘是外地嫁過來的,從新婚少女到人母,這一開就是十幾年。

    飯館不賣大菜,幾乎只賣面條、小炒,許愿初三中考那段時間瘋狂長個兒,每晚下了晚自習都要去飯館要一份芽菜炒飯,碗底有巴掌那么大,還得加個油浸浸的大雞排。

    那會兒,吃夜宵是許愿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光。

    他總是頂著月光奔跑去飯館,祈求自己再長高那么一點點兒。那時候的許愿還是奏效的,初三暑假一結(jié)束,許愿發(fā)現(xiàn)自己能和他爸平著互相瞪對方了。

    那家飯館不但有許愿的回憶,也有原曜的。

    小時候,因為藍天幼兒園在旁邊,也沒什么外來的學生,社會新聞也沒現(xiàn)在這么情況復雜,一到了放學的時間,校門口全是半大的小孩子,跟小螞蟻搬家似的,一個牽著另一個,等著家長來領(lǐng),沒人管的就自己回去,他和原曜就是其中的兩個。

    那天他和原曜正處于休戰(zhàn)期,誰也不樂意搭理誰,只是跟著人群的方向往家屬院走,一路過社區(qū)活動中心門口,就看見飯館里有一對年輕夫婦正在吵架,男的氣得臉紅脖子粗,女的邊哭邊罵,那時候飯館老板娘也才結(jié)婚不久,沒什么勸架的經(jīng)驗,提著一身不太應景的大紅裙子,急得去旁邊社區(qū)中心叫人過來。

    那年鳳凰山腳下種滿了梔子花,雪白、純潔,花一盛開,下雪似的,空氣中時刻漂浮著梔子花香。

    原曜那時候太小了,還瘦瘦的,小得根本無能為力,肩膀弱得扛不起任何東西。他只能停下腳步,表情呆滯地盯著他爹媽,看上去甚至有點兒木訥,聞不到花香。

    那會兒他們好像才上中班,那也是許愿第一次對“吵架”這個詞語有概念。

    再后來,原曜走了,許愿也長大了點,有一次學課文,偶然間學到了梔子花,語文老師說它代表長久、永恒的愛。

    許愿一閉眼,想起那次放學后吵鬧的飯館,又覺得好像不是的。

    “沒,我還記得原叔叔那次呢。”許愿聲兒壓得特別小,“你忘了?”

    那次原曜他爹媽沒動手打架,但是又吵又哭的,鬧得街坊鄰居都知道了,也預料到兩個人要離婚,每家都有長舌的人,說話也不知道避開小孩,結(jié)果第二天一上課,幼兒園里好幾個屁大點的孩子沖著原曜重復那些大人說的話。

    許愿緊張地在袖口里攪動手指,盯著被傷害的人。

    他以為原曜會一個暴起拿彩色塑料凳子拼命開他們的瓢,但原曜沒有。

    他像什么也聽不見了,呆愣愣地坐在小凳子上,過了幾分鐘才低頭,轉(zhuǎn)過身去,偷偷地,拿袖口擦眼眶再也盛不住的眼淚。

    “行啊,我還以為你是個小沒良心的,這你都記得住?原曜也還記得?”許衛(wèi)東抬手想揪他兒子臉蛋一把,結(jié)果人往后仰了一下,不讓揪。

    “記得吧。這種事兒都是伴隨一生的,哪能忘記啊。”

    許愿偷看了一眼廚房里那個默默洗碗的高大背影,心里忽然像有根鞭子,抽得他疼。

    十多年前也是這樣,那個默默轉(zhuǎn)身躲著哭的背影特別小,還抖呢,像抖了一地冰涼涼的雪花。

    盯了一會兒,原曜的背影變成重影了,許愿瞇了瞇眼,往前走一步,想把人看得再清楚一點。

    原曜恰恰也是這個時候轉(zhuǎn)身。

    他手上的洗潔精泡沫才剛剛洗干凈,掌心里全是水珠,腰間沒系圍裙,衣服卻半點兒沒沾上,一塵不染的,和他這個人一樣。

    他抬頭往客廳望,也看到了許愿。

    盯著自己發(fā)呆的許愿。

    許愿觸電似的一怔,想要趕緊挪開目光,但很明顯已經(jīng)來不及了。結(jié)果原曜沒挑釁他,也沒沖他用眼神豎中指,反而笑了,笑得好像和以往有點兒不一樣。

    “啊……”

    許愿猛地轉(zhuǎn)身,迎面又撞上拿著遙控板的親爹,耳朵紅得像充血了,心虛地摸了摸鼻尖,開始胡說八道:“什么味兒?誰家又種了梔子花啊。”

    “沒吧?”

    “真有。”

    “嗬,”許衛(wèi)東一臉懵逼地跟著動鼻子,手里抄著本軍事雜志,雙手被在身后,從一樓客廳的陽臺往外望,“我兒子怎么長一狗鼻子。我怎么沒聞到呢?這季節(jié)哪兒來梔子花啊。”

    洗完碗之后,許衛(wèi)東和于嵐貞知道兩個孩子要開始復習看書了,便商量著一起出門散散步,消消食。太久沒有回歸到正常的生活軌道,夫妻倆一時間還有點兒不習慣這樣慢慢的節(jié)奏。

    許愿在客廳里陪他*媽聊了一會兒天,就被于嵐貞趕回了房間里關(guān)上門攻克理綜。原曜犯困,去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一回房間,看見許衛(wèi)東正站在臥室里。

    “許叔。”原曜對許家能夠收留他這點是非常感激的。

    “你坐,”招呼著他坐下,許衛(wèi)東坐上了書桌前的軟凳,“你嵐姨也跟我說了,說家屬區(qū)里的人都說你們倆關(guān)系不太好,班主任也來電話說在學校里相處也不太愉快。但叔叔想,你肯定有你的原因。”

    “嗯。”原曜坐在床沿,沒什么表情。

    從搬進來的第一天開始,他就看得出來,書桌、凳子,全是新的,包括床也是專門有人收拾過的。

    原向陽說,這些都是嵐姨和許叔拜托熟人提前就收拾好了的,那段時間可能許愿被疫情憋瘋了,解封后天天出去撒歡、出去野,也沒進客房,沒把這些小變動放在心上。

    許衛(wèi)東微微一點頭,心里已經(jīng)對這倆孩子水火不容的關(guān)系猜了個大概,又感覺不是那么回事兒,繼續(xù)道:“許愿知道你爸是干什么的嗎?”

    原曜愣了半秒,隨即坦誠回答:“我沒告訴他。”

    “怎么不說?”

    “我覺得沒必要說。”

    “嗯,這些事得你自己決定,”許衛(wèi)東打量了一下這個干凈整潔的房間,忽然就想起原向陽了,嘆一口氣,道:“你爸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從廣西回來,估計這會兒都一口南普了吧。那天我給他打電話,他還說讓你抽空去看看你媽。”

    原曜沉默半晌,點頭:“好。”

    答應得倒是容易,做起來卻很難。如果不是他爸媽真的離婚了,他有時候甚至會懷疑原向陽也會不想認他。

    夫妻本是心連心,他們之間根本不該有關(guān)于孩子的某些秘密。

    原曜永遠記得初中時,媽媽自私翻閱完他手機網(wǎng)頁瀏覽記錄后的表情,震驚、憤怒,甚至是從喉嚨呼之欲出的惡心。

    他在媽媽超強的控制欲下感覺到窒息,又在成長的年歲中悲哀地看著自己身上倒映出父母的影子,那些不好的東西像歲月的藤蔓,是原生家庭給予的宿命,緊緊纏住他的腳踝,把他往深水區(qū)拖拽,他得靠自己拼命撲騰才能浮得起來。

    他對許愿的控制欲是不健康的。

    面對兄弟的兒子,許衛(wèi)東也有許多說不出口的,父輩給予小輩的話,他望著已經(jīng)逐漸成長為一個男人的原曜,壓低了嗓門,帶著些小心翼翼:“那叔叔最后問你一個問題,你和許愿,是真的合不來?”

    “我不討厭他。”原曜說。

    “討厭,這些隊友會不會玩兒啊?”

    聽外面沒什么動靜,許愿還以為他爹媽出門遛彎兒了,放低戒備,把電腦給按開要打游戲,還設(shè)了鬧鐘打算放松一會兒。還真是一兩個月不吃爸媽做的飯就想念爸媽的菜,幾天不玩兒游戲就想念隊友的菜了。

    他剛剛選好英雄開局,房間門被敲響了。

    “進來!”

    喊完這一嗓子,許愿第一反應是收鍵盤關(guān)電腦,但他還是回頭望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原曜,松了口氣,一邊操作一邊問,“怎么了?”

    連麥隊友問:“誰啊?”

    “我兒子來了。”許愿說完,感覺耳旁一陣風,馬上縮了縮肩膀。

    果然,一個小抱枕砸到了背上,不疼。

    許愿“哎喲”一聲,頭戴式耳機被自己嚇得掉了,扶好耳機繼續(xù)打,回頭看門口也沒人了,原曜跟幽靈似的,出現(xiàn)一下又消失。打著打著,他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勁。

    以前自己和好哥們兒連輸了一把是誰的鍋都能打起來,贏了是自己帶飛輸了是對方菜,現(xiàn)在打游戲的時候被這么一砸,許愿卻完全沒覺得煩。

    “……”

    神啊,我不會來真的吧。

    他動了動喉結(jié),緊張地抿了一口冰水。

    本以為水的涼度能讓內(nèi)心的燥熱降下來,結(jié)果絲毫沒有半點兒作用。喝完水,因為他開小差,直接被擊殺了。許愿趁著這死掉的時間間隙,決定拿一個最鐵的兄弟做實驗。

    他抓過手機,點開顧遠航的微信。

    打了個字后,他又添兩個字掩飾自己的尷尬。

    許愿:——寶。在嗎?

    阿航那邊隔了幾分鐘才顫抖著回復了一串問號:——?????

    然后許愿繼續(xù)打游戲,沒空搭理顧遠航。

    顧遠航又發(fā)消息來:

    ——怎么了,寶貝!

    ——誰欺負你,哥哥替你報仇。是不是原藥?

    咦,怎么覺得有點惡心?

    許愿望著“寶貝”那兩個字陷入沉默,沒想到有點兒無法接受被這么叫。估計顧遠航也被自己喊得毛骨悚然,平時不是叫愿愿就是叫死狗、sb的,什么時候叫過寶貝、寶這么黏糊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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