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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身份-《許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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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玉知道景硯早有安排后,        就不太把馮南南發現自己的事放在心上了,        只是再也出門了,至少在這件事解決之前,他是不會再踏出仙林宮一次了。幸好現在是冬天,        外頭冷得厲害,        不如待在屋子里暖和,        喬玉也不太著急。

    他閑著無事,        成天不過畫些話本子,想著要是能多賣些出去,        還能給災民捐些棉被。而且他聽聞大悲寺的住持也在鼓勵京中富戶救濟災民,若是能捐到一萬兩銀子,便可由主持親自點一盞長明燈,日日供奉誦經,愿佛祖庇佑平安。喬玉是不信這些的,        不過因為看景硯成日都看經書,        所以很想為他點一盞。

    從前陳皇后在的時候,        大悲寺的寶殿里也有景硯的長明燈,后來陳家以謀逆之罪全家斬首,        那長明燈自然也不能點了。可喬玉總覺得很可惜,        他那時想著自己要為景硯點一盞,可是在太清宮時沒有錢財,出來時發現點大悲寺的香火太盛,        連捐錢點長明燈都要排隊抽簽,        喬玉沒那個好運氣。

    幸好有這次機會。

    喬玉忙的連點心都沒空吃,        就偶爾閑下來喝一口溫熱的茶水,描景的時候問錦芙,“殿下最近在忙什么?賑災都快過去了。”

    錦芙替他換下涼了的糖糕,“說是隴南,成春,百里還有幾處地方的世家進京述職,他們人多,一個個拜謁殿下都要許久的功夫。”

    喬玉點了點頭,很以為是,他就是隴南喬家出生,雖然待的年歲不多,可模模糊糊還記得過年過節時,自家的宅院幾乎裝不下那么多人。

    大周建朝兩百余年,已不算短,可那些世族一貫勢大,都有快千年不倒,致使有些地方只識族長不認皇帝。喬家算得上人脈單薄,嫡系凋零,也不同隴南其他人家聯姻,當年元德帝才下了手。而別的世家根深蒂固,即便是殺了現在主事的一家,也很難動搖根基。而這些世族除了把握一方土地,還開了許多書院,天下讀書人皆從里面出來,可謂桃李天下,掌握了朝中的口舌風向,連元德帝也忌憚得很。

    而這一次述職,還有一件事,便是冬至前后,宮中同百里陳家起了沖突。元德帝挑中了一處風水極好的地方,想修筑行宮,并建一座觀星臺,這是那位乾清道人親自挑選的。可那塊地方正好有一半是百里陳家的祭田,元德帝寸步不讓,先用武力占了地,再撥了銀子下去。陳家雖沒有軍隊,可世家一體,這次上京,就是要聯合百里隴南兩處地方的世族,要朝元德帝討要一個說法。

    地是已經要來了,也不可能再給出去了,可世族著實麻煩。這次他們還提到了多年前喬家的事,現下喬家不過只剩些旁枝茍延殘喘,不敢同元德帝相爭,可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只是看喬家的血脈斷了,日后再不能起復,一直隱忍著罷了。

    這時舊事重提,還是為了逼迫元德帝。

    元德帝頭疼了好久,也想不出一個辦法,他不愿意給地,也變不回一個喬家人回隴南。

    景硯是這時候上書稟告喬玉的事的。說是當年東宮被封之際,喬玉被人誘哄了在了路邊,安撫了幾句話就要悶死他。幸好那時下雨,地濕且滑,喬玉才勉強逃了出來,可又無路可走,混入了小太監里頭,最后入了太清宮。

    他已準備了許久,從煽動世家入京,到模模糊糊的證據,一應俱全。甚至在前不久連稱心都托付了件事,稱心沒拒絕,和喬玉的性命相關,他不敢拒絕。

    何況這事景硯說的半真半假,卻正好能同六年前的那樁舊事對上。那時馮南南想要了景硯的命,給他多添罪名,將一具尸體埋在了東宮小山亭下,最后被元德帝發現,不了了之。可若是有真的尸體,何必找一個假的。如果是馮南南派人去捉喬玉,喬玉卻自個兒跑了,才更合理些。

    元德帝想到這一重,才相信了六七分,不過也僅此而已了。他比從前胖了些,只是說話時喘氣很厲害,虛撐著身體,望著景硯,面上帶著笑,只是眼睛里是陰冷的,“這倒是很巧了。喬玉進了太監所,能正好去太清宮。”

    景硯不緊不慢,他甚至沒有告罪,只是解釋道:“兒臣自幼同喬玉相伴長大,深情厚誼,已與尋常兄弟并無不同。他當年冒著大逆不道之罪,也只是想陪兒臣在冷宮□□度一生。”

    現下喬玉是個要緊的人,得拿他來安撫隴南的世族,所以無論如何,至少目前這段時間,元德帝是絕不會動他的,還會大大的褒獎他,做給外人看,聞言也不過一笑,“他倒是一個極好的孩子,六年前才那么點大,已有這樣的義舉,著實該褒獎的。不如這樣,朕明日要見他一面,獎賞他這么多年來的忠心耿耿,畢竟他也是隴南喬家的遺孤,總與別人不同。待到賞賜完了,你再領他去見陳家那邊的人,免得他們擔心過多。”

    這些都在景硯的意料之中,他應了旨,只聽元德帝的聲音陰沉,且有一絲很難察覺的嘲弄,“朕倒是沒料到,你和他感情這樣深厚,到時候不若也告訴他們吧。”

    景硯沒再說話了。

    所以當天晚上喬玉就得了這么個消息,如驚雷一般在他眼前炸開。

    這么多年,他的膽子也沒大多少,哆哆嗦嗦地問:“這,這要怎么辦?我還沒見過陛下,還要說話……”

    在喬玉心中,元德帝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他逼死了陳皇后,囚禁了太子,一言就可定別人的生死,不需有任何顧忌。

    景硯摸了摸他的腦袋,又輕又緩慢,“怕什么?有我在,能出什么事?”

    喬玉眼巴巴地望著他,最后默默點了頭。

    他是念叨著這句話入睡的,做夢都是那幾個字,聽的一旁的景硯哭笑不得。

    景硯忍不住想,還這么膽小,日后要是說讓他當皇后,還不知道要嚇成什么樣子。

    會因為太過害怕拒絕嗎?

    景硯望著喬玉窩在自己的肩膀上,睡得很熟,又想,他怎么能拒絕?到時候是不要也得要得。

    第二日是個晴天,喬玉不必再穿太監的衣裳,挑了一件棗紅的冬衣,披著明藍色的斗篷,長發披散下來,插了一根和田玉制成的簪子。他當了六年太監,突然換了一身衣裳還不太習慣,自己好奇地在銅鏡前照了照,轉了個身,比那些江南成春的世家子弟都要風流許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他長得這樣好,誰都比不上。

    喬玉昨天夢了一夜年幼時候的事,他問景硯,“我這樣風流不風流,見陳家人會不會丟臉?”他還記得小時候去陳家拜年,陳家的長孫陳寅揚很看不起他,說是他這么瘦弱不堪,又不努力讀書,長大了也是幾家中墊底的紈绔子弟,風流倜儻不起來。喬玉記性不太好,仇倒是記得很深,這么多年都難忘。

    景硯安慰他,“我見了他們,再沒有一個比你更好看風流的了。別怕,有什么就照著我昨天告訴你的答,若是答不上來也不要緊,就用年數久了,記憶不清推脫。”

    他抓住喬玉的手,又輕輕地說了那幾個字,“一切有我。”

    喬玉怔怔地望著景硯,他現在其實對自己的樣貌也在意不起來,說那些話無非是想要緩解自己的緊張,不想叫景硯瞧出來,可他的阿慈太厲害了,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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