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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說戲詞-《戲里戲外》

    我從小喜歡京劇,能哼兩口;特別是樣板戲,幾乎所有的唱段還能背下來。但弄不清[二黃原板]又是[西皮流水]什么的是怎么回事兒。我學拉京胡的時候才鬧明白,西皮用的是63弦,二黃則是15弦。還有個“緊拉慢唱”,這意思很明白,就是唱的節奏不一定快,拉京胡的卻要很快地拉,像《智取威虎山》中“打虎上山”一段的過門兒,就是緊拉慢唱。

    小時候看戲,主要看個熱鬧。像猴戲,或穿軟底鞋的武生出來能翻跟頭的戲都愿意看。穿著厚底的鞋,拿著槍頭子亂比劃一通的次之;若站在那里只是唱,如同魯迅先生所說,咿咿呀呀地唱半天的就不喜歡了。

    待到成年之后,又不怎么喜歡武打的戲了。京戲的武打,太假模假式。特別好幾個人同時拿槍頭子往一個女的身上扔,爾后那女子跳起來,將那些槍頭子踢回原處的動作假得厲害。一是不出錯的時候不多,二是那女子往往要等上一會兒旁邊的人才開始扔,沒有個打斗的概念,趕不上武術精彩、逼真。

    這時候,即開始喜歡戲詞。像三國戲、楊家將的戲及《鎖麟囊》《徐策跑城》什么的,詞兒好,唱腔也好聽。看過汪曾祺先生寫的《大劈棺》,詞兒也不錯。他寫一個少婦給丈夫上墳,這么寫:“實指望少年夫妻,終身作伴,誰知你一病奄奄,半路里把我閃。你叫我靠誰吃飯?怎辦得柴米油鹽開門七件?況且我正青春,一朵鮮花才綻。怎奈得枕只衾寒孤孤單單,冷淡、難堪。”我們平時喜歡說“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他來一個“柴米油鹽開門七件”,很有味兒,很凄情,也很簡潔。

    20世紀80年代,朋友們一起開筆會的時候,喜歡唱兩句小呂劇,叫:“知道不對就好辦,就怕是私字迷住了你的眼。”唱的時候,第一句須念,第二句才唱。如果有人見了你,二話不說,上來就一句“知道不對就好辦……”你一時反應不過來,好像真犯了什么事兒似的,往往就會產生點喜劇效果。唱那玩意兒還容易上癮,沒事兒的時候,隔一會兒就想來兩句。有一次,我參加一個電視劇創作方面的座談會,照例地隔一會兒就來上那么一口,不料旁邊一老兄面呈不悅之色,余甚奇怪,莫非是斥我不夠穩重嗎?一朋友遂向我介紹,此公即是這兩句戲詞的作者也!他不悅,乃是懷疑你一遍遍地唱起來沒完兒,有嘲諷之意矣。余趕緊向那老兄解釋,只是喜歡耳,并無他意,一個劇作家,能有幾句戲詞讓人念念不忘,已是大幸矣,怕的是寫一輩子戲,人家一句也記不住,豈不悲哉?那老兄始才眉開眼笑地與我握手言歡。幾年不見,文田兄,你可安好?

    有一獲短篇小說全國獎之老兄,在一次筆會上說,他親眼見過“文革”時期一位業余作者寫的小戲,有四句流傳甚廣,叫:“我本共產一黨員,生產隊里把動勞,壇壇罐罐都用上(指抗旱),為何反而把斗挨?”也挺好玩兒的是不是?

    我曾幾次有幸聽評論家宋遂良先生唱川劇《列寧在十月》,那詞兒大概是這樣的:“我乃弗拉基米爾·伊里奇,脫下了大衣繳給你瓦西里,打冬宮還需要研究仔細,具體事你去問捷爾仁斯基……”此乃民間口頭創作,不容易搬上舞臺,卻有極強的生命力,不太可能失傳的。

    我第一次寫戲詞,是剛當專業作家的時候。當時有一家專業報紙開了個欄目,叫“作家風采”,除了刊登作家的照片之外,還須寫兩句玩深沉的話。我玩不了,即絞盡腦汁寫了幾句戲詞:“這一段咱心情好不輕松,實現了當作家一個美夢。從此后把生活好好深入,沉下心搞創作與世無爭。當然嘍,學馬列毛澤東思想也須抓緊,更不能忘記了兩個文明。唱上它二黃原板這么一段,告知那關心我的眾位弟兄。”

    我喜歡戲詞,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現在的詩,大部分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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