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無聲-《等風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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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淼說,“這樣也行,顧溪你給他們讀讀,讓他們凈化凈化污穢的心靈。”
念課文的時間無比漫長,顧溪一生中都沒度過如此漫長的十分鐘。
她今天在辦公室里無意間被嘲笑了好幾次,本來就害羞,現在更是羞臊又緊張。
陳如慶讓她給這群男生讀課文,顧溪有些不知所措。她抬了抬眼,無聲的看過去。
謝西逾站在一堆男生中,個子是最高的,十分打眼。辦公室的光襯得他的下頜線十分清晰,耳骨上一枚很淺的耳洞像粒小痣。他穿著九中藍白相間的校服,藍色的褲腿下露出一截黑色的短襪,雙眼凜冽又深邃。
他的眼睛根本沒往她這邊看,神情冷冷的帶著一絲倦意。
顧溪的聲音干凈清澈,就像催眠曲一樣。語文課上顧溪會被老師叫起來讀課文,這篇話劇選段她念起來并不費力。
十三四歲的時候,顧溪很不喜歡自己的聲音,換句話說,她是有些自卑的。
初中大家都說一口流利的京片兒,顧溪卻學不會。林薇是京城人但口音有點偏北方那邊,兒化音咬的很重,顧赟是南方人,初中時他們倆在蜜月期,兩個人管教她的時間挺多的,林薇在家盡量和顧溪說普通話,所以她說的京片兒京味并不明顯。
顧溪念道:“那年月,時常有打群架的,但是總會有朋友出頭給雙方調解;三五十口子打手,經調人東說西說,便都喝碗茶,吃碗爛肉面,就可以化干戈為玉帛了……”(此處引用老舍《茶館》)
五分鐘過后。
離顧溪最近的一個男生捂住耳朵,嘴里小聲嘀咕道,“顧菩薩別念了別念了,你在念我要睡著了,下節課可是數學課哇。”
哀嚎聲一片。
自從蔣水麗那天笑罵她是“菩薩”后,在班上經常當眾這么喊,班上漸漸傳開了她的外號,顧溪對于外號沒多大反應,只是覺得他們可能對她有什么誤解。
她只是有點內向敏感,遠遠沒到菩薩的地步。
另一個男生幫腔,“求求您了顧菩薩,別念這么慢,我耳朵要困了。”
有人嘲笑道,“你這就不行了啊,看看人家謝爺,人多厲害啊都沒覺得困呢。”
謝西逾偏了偏頭,舔了下唇說道,“別貧,我也有點困。”
“真困假困啊,謝爺。”
謝西逾勾唇笑了笑,“真他媽困。”頓了頓,他又說,“可能是昨晚熬夜補數學五三,累的。”
眾人:“……”
呦呦呦,您還知道五三呢。
您原來真會寫作業啊。
所有人的臉上寫滿了不相信,彼此對望了下,互相眨了眨眼。
社會哥的日常就是困,無論什么時候只要來到學校必定趴在桌子上補覺。不學無術成了常態,連11班那幫成績墊底的富二代都沒謝西逾這么狂。沒人敢在俞淼眼皮底下撒野,除了九中你謝爺。
顧溪念了整整十分鐘,始終沒敢忘謝西逾那邊看,等到她念完最后一句,所有人如卸重褥,顧溪這才向那邊掃了一眼。
男生站在隊伍最末端,抱肘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像小扇子似的,發梢被燈光照著有點泛黃。
顧溪一口氣念完選段,只覺得她快要社死了,上課時間沒到,陳如慶讓她找個空桌子坐下補數學作業,顧溪找到了靠墻的座位。
俞淼這時候說,“謝西逾,你別站門口跟個大樁似的,站隊伍最后去。”
謝西逾的身上有一種淡淡的煙味,輕輕地縈繞在她的鼻尖,引起細微的瘙癢。他嗤了聲,驀地轉身,朝著顧溪的方向大步走來。
一步、兩步、三步……
顧溪別過視線,手指尖轉了轉筆,手腕莫名抖了下。
似是感應到了什么,她之間那只快要寫干的水筆應聲掉在作業本上。筆尖直直的跌落,在紙張邊緣洇開一團黑漆漆的墨,緊接著又在桌面上彈了幾下,應聲掉到地面上。
她彎腰去撿,腦袋發沉。
筆落在座位里面的地板上,靠近前面的座椅。顧嚶彎腰,先拿腳將筆夠著,接著伸直手臂去撿。
彎腰的瞬間她整個人縮在座位里面,地下的空氣有些稀薄,顧溪知覺空氣一點兒一點兒的往腦袋里涌,好像將她整個人封閉在窒息的塑料膜里。
沒一會兒功夫,她握緊水筆,直起身子。
墻邊穿著校服的少年驀地收回視線,有些不自在的別開眼,沒過幾秒后,又略帶肆意的看過來。
他這人就是這樣,從來不掩飾什么,要看她就正大光明地看。滿臉寫著“老子從來不把你們這幫人放在眼里”,囂張到了極點。
顧溪回頭看了一眼,兩人目光正對上,半晌,他輕笑了下,眼瞳中滿是玩味的睨著她。
那一瞬間,顧溪覺得自己似乎產生了錯覺,整個人都不敢動。
“小菩薩。”他輕笑起來,尾音拉長,“念的還挺好聽。”
快到上課時間,陳如慶放他們所有人回班,顧溪等男生們都走完她才往門外走,前面幾個男生一出辦公室就像是脫韁的野馬,上個樓梯也不安寧。
分班后陳如慶的辦公室從四樓搬到了三樓,而他們20班搬到了三四樓之間的教室。
謝西逾被俞淼訓了幾句,跟在顧溪身后上了樓梯。男生步子大,沒走幾步就跟在她身邊。顧溪有一絲不自在,左側的耳朵紅了,可她卻并不想加快步伐。
前面還有一段路,顧溪漫無目的地找著話題,努力不讓他看出她的異常,于是她問,“你怎么來學校了?”
話一出口她就愣了。
問什么不好問他這個。
所幸謝西逾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他走在顧溪身側,走廊里冷風呼呼,謝西逾漫不經心地說,“拜你所賜,被辭退了唄。”
“……”
顧溪一頓,慌張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真的?”
謝西逾低頭看她,看著她眼底的澄澈一點一點變亂,他才輕笑著說,“騙你的啊,我自己主動辭職的,發生了那些事,我怎么能在店里繼續待下去呢,和你沒關系。”
顧溪揪了揪衣角,輕輕地“哦”了聲。
兩人陷入一陣沉默。走廊的風泛著冷意,不過十一月的天氣氣溫驟降,天空陰沉沉的,飄著絲絲淡淡的纖云。
顧溪剛想找點話題,頭頂上卻猝不及防響起一道低磁的聲音,謝西逾黑眸一瞬不眨的盯住她,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什么東西。什么也沒看出來,他低嘖了聲,問,“顧溪,你是京城人?”
顧溪抿了抿唇,掩飾眼底的驚訝,悶聲問,“你怎么知道?”
謝西逾語氣漫不經心,“聽口音啊,兒化音念的這么準。”
顧溪輕輕地說,“我媽媽是京城人。”
氣氛又陷入了尷尬。離20班的教室還有最后幾步路的距離,11班還要往走廊里走一截。這時教室里傳來朗朗的讀書聲,讀的是《赤壁賦》,顧溪專注地聽著書聲,腦海里暫時想不了別的東西。
“顧溪。”謝西逾還是沒放過她,黑眸鎖住她清澈的眼睛,“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顧溪搖頭,過了一會兒才說,“你記錯了。”
謝西逾沒說話,眉尾輕輕挑動,似乎在判斷她這句話的真實性,喉間極輕地說,“你再想想?”
他接著輕笑道,“不是你哥帶你吃飯那次,我聽說你是轉學生,好像在哪里……”
顧溪被他看得不自在,心跳加速,手心里冒出一層薄薄的汗,她努力使自己看上去鎮定又輕松,小聲的說,“謝西逾……天氣太冷了,聽說明天有暴雨。”
“還有呢?”
“注意保暖,多穿衣服。”
男生的神情并未松動半分,她知道他在等她接下來的話。
在他面前,顧溪永遠無法做到自若。
以前在京附,謝西逾的大名全校都知道,分數排在年級前列,各種活動樣樣金獎,年紀輕輕就是“天才”、獨一無二的“存在”,大院里的“少爺”,幾個頭銜在他身上。沒有人比他更耀眼,永遠有無數人追隨他
這樣的天之驕子就算墜落泥濘,本身也是光的存在。
而顧溪普普通通,平凡到極點。她身上沒有令人熱議的八卦話題,學習成績中等偏上,也不善于表達自己。
她是埋沒在人海中都不會被發現的人,只想要安安份份的困于自己的小天地,不張揚、不外放,現在也是如此。
這世上天生就有這樣的不公平,你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可能一輩子都不認識你。可是啊,本來就沒奢望過結局,她寧愿他不要認識她。
顧溪屏住呼吸,用力扯出一個微笑,輕聲說,“謝西逾。”
謝西逾本以為顧溪沒話想跟他說了。
突然聽見她的聲音,謝西逾頓住腳步,黑眸沉淡,瞥過來一眼,眸底沒有什么情緒,“嗯?”
顧溪仰頭看著他的眼睛,她心里想著要努力和他劃清界限,于是她聽見自己這樣說,“今年八月底前,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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