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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不能不說-《三丫頭,顧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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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冥爺在門洞子里喊敏丫頭,站在屋檐下長廊里的江德州一驚,一喜,把揣著的雙手從襖袖里抽出來,大踏步走出了長廊,腳步落在直通門洞子的石基路上,往前佝僂佝僂脖子,只見兩個女孩一前一后從門口外面走了進來,走在前面的是敏丫頭。

    在潘家村時,江德州本想帶丫頭回到郭家莊,姚訾順沒讓她走,一別一年多,敏丫頭沒有多少變化,只是個子長高了一截。

    敏丫頭身邊的女孩是誰?怎么怎么那么面熟?江德州陡然停下了腳步,抓著襖袖揉揉昏花的眼睛,那個女孩不是晴盈的女兒嗎?

    這幾天發生了好多事,江德州還沒來得及把晴盈的事情告訴舅老爺,這件事情不能不說,想到這兒老人轉身往海秉云屋里跑……

    三天前,羅一品告訴江德州說,許家二少爺兩口子吸食大煙,身體每況愈下,她很擔心,主要怕許老太太知道了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她拜托江德州去坊茨小鎮勸勸許洪亮把大煙戒了。

    許家這幾個孩子是江德州看著長大的,在他心里有一定的分量,他滿口答應,當天下山,馬不停蹄穿過郭家莊直奔坊茨小鎮,他先去了許洪亮的新家,沒有敲門,在院門口外面的巷子里徘徊,他不想見李氏,李氏狗眼看人低,在滄州時從沒有正眼瞅過他,兩人至今也沒有搭過一句話。

    夕陽西下,他以為許洪亮這個時候也快下班了,或者在家里喝茶。

    老人頂著寒冷的風等了半天,也不見許洪亮兩口子的影子,踮著腳尖往院里眺望幾眼,院里曬衣架上晾著剛剛洗好的衣服,衣角墜落著水滴,落在石基路上,結了一層白白的、薄薄的冰。

    香椿樹拖著懶散的枝桿,在東墻上縹緲,一只貓臥在墻頭樹枝的影子里,瞇縫著眼,半睡半醒。

    屋門開了,走出一個面黃肌瘦、無精打采的丫頭,丫頭懷里抱著一摞皮鞋,手指之間夾著一個網兜,里面裝著鞋油膏和鞋刷,一塊灰不溜秋的抹布塞在她腰里的圍裙里。

    丫頭紅襖綠褲,上面摞著不同顏色的補丁,一根長辮子甩在她細細的腰上,隨著她的腳步上下、左右跳動。

    墻頭的貓豎起耳朵向院門口叫了一聲,眼睛里閃著落日余暉,亮晶晶的,俄頃,弓起細長的身體,踏起前面兩只腳,朝煙囪的方向伸伸懶腰,一縷炊煙裊裊盤旋在屋頂。

    聽到墻頭的貓叫,丫頭細細的眉眼里多了兩縷歡喜的光,嘴角上揚,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向上撩起眉梢,夕陽照在她的臉上,一張清秀的臉展現在江德州眼前,十五六歲的模樣,雙腮上落著少許皴裂。

    就在此時,樓上傳來幾聲狗吠,還有一個女人有氣無力的尖叫:“雪蓮,你死哪兒去了?餓死老娘了,米飯煮好了嗎?……老爺回來了嗎?少爺去哪兒了?你滾過來,給老娘挑挑煙燈?!?

    丫頭慌忙把手里的東西扔在屋檐下,一邊往樓上跑,一邊在腰上的圍裙上蹭蹭凍紅的、臟兮兮的手,一邊戰戰兢兢地應答:“太太,少爺出去了,老爺沒回來,俺在,俺馬上來……”

    看著丫頭慌手慌腳跑上樓去的背影,江德州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這么多年了李氏還是這副惡霸德行,不僅沒有改正,更加變本加厲。

    李氏是什么人?江德州一清二楚,李氏過門前,許老太太曾安排媒婆打聽李氏八字,舅老爺把媒婆喊到他眼前,給媒婆三塊大洋,讓媒婆順便摸清李氏人品,舅老爺又不放心,怕媒婆見錢眼開,李家如果真有見不得人的勾當,定會買通媒婆,所以,他又讓江德州去了解,江德州心細,當他櫛風沐雨從德州趕回滄州時,許老太太已經安排家人把喜金喜銀送到了李家。

    寧拆七座廟,不破一樁婚,江德州沉默了,把關于李氏的話全部吞進了肚子里。

    李氏過門后,聽說江德州曾去她老家打聽過她的事情,由此,她恨江德州,與江德州打個照面也不說一句話。

    江德州經常出入許家,難免走碰頭,遠遠看著李氏迎面走來,江德州弓腰行禮,嘴里喊著:“二少奶奶好?!?

    李氏白楞了江德州一眼,嘴里“哼”了一聲,把頭昂到了天上,摔著手里的絲巾,趾高氣揚而過,留下老人站在原地滿臉尷尬。

    ……院子里的樓上傳來李氏磨牙鑿齒的謾罵,惡狗的吼叫,聲聲飄過了院墻,江德州把頭上棉帽子往耳邊拉了拉,拖沓著沉重的腳步轉回身,剛走出兩步,身旁沃家的院門開了,梅格爾從自家院子走了出來。

    梅格爾早發現了許家院墻外面踟躕著一個老頭,她觀察了許久,這個老頭五官菱角分明,清瘦的模樣,一臉憔悴,風塵仆仆,身上穿著中國長棉袍,棉袍不厚,許多地方補著補丁,針腳不均勻,有的地方翹著角,在風里忽閃。

    “您好,先生,您找誰?”

    梅格爾順溜的中國話嚇了江德州一跳,他連忙站住腳步,面對著梅格爾深深弓腰行禮,“您好,對不起,打擾您啦?!?

    江德州不喜歡外國面孔,在他心里外國人都是強盜,尤其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這件事讓他久久不能釋懷,而,面對著顧家大丫頭的養父母,他恨不起來,羅一品說,這家人非常善良,并且,沃爾曼積極參與坊茨小鎮的抗日工作。

    “您是找許家的人?”梅格爾一邊把雙手抱在腹部搓著,一邊弓著腰說:“老先生,俺告訴您,那個青年跑出去了,他與他母親吵了一架,可憐的孩子,這么晚去哪兒了?那個許先生,他今天沒回來,聽說,聽說他下了班先去煙館……老先生,俺是不是多話了?請原諒。唉,俺不想看著您在外面挨凍,這天馬上黑了,越來越冷……”

    “謝謝您,謝謝您告訴俺這一些,非常感激?!苯轮蓦p手合十,再次弓腰施禮。

    告別梅格爾,江德州直奔楊同慶面館。

    這個時間段,面館里沒有多少客人,一個女人手里端著一盆水穿梭在大廳里,認認真真擦洗客人用過的桌子和凳子。

    三十幾平方米的大廳,除了幾張桌子,幾個長方形的凳子,沖著店門的北面有一個長長的、高高的木頭柜臺,柜臺右側門洞子上掛著半截布簾,把一個廚房隔在里面,左邊靠墻根放著幾壇酒,紅布綢包著塞子,那么顯眼,柜臺上有一把茶壺,有幾個倒扣著的茶碗,還有一鐵盒茶葉。

    楊同慶一手挑開布簾,一手提著一把大鐵壺從后廚走出來,走近柜臺,打開茶壺蓋子,把滾開的熱水倒進去,茶壺里升起一縷縷茶香,倏然彌漫整間屋子。他低頭往茶壺里瞄了一眼,一片片茶葉像一條條小魚,在沸水里上下翻騰,用手把那縷茶香扇到鼻子下嗅了嗅,滿意地咧著嘴角笑了。蓋上茶壺蓋子,抓起茶壺旁邊的算盤子,撥拉著算盤珠子打發無聊的時間。偶爾睜開眼角瞟著店門口外面,順便瞭瞭墻角兩個男客人。

    墻角桌子前坐著一老一少,穿著像火車道上的裝卸工,滿身煤灰,滿臉勞累。

    歲數大的男人放下手里的空碗,從懷里抽出一張四四方方的煙紙,又從衣兜里捏出一點煙渣,翼翼小心地撒在煙紙上,做這一些動作時,抬起褶皺皺的眼皮瞅瞅對面坐著的年輕人,壓低聲音說:“一些工友今天去了菲兒酒館,聽說日本人把火車道的安檢營生交給了菲兒的丈夫,那個德國人,以后從火車道上撿點煤渣,還要過一下他的眼睛,你回去給你爹商量商量,咱們明天也去菲爾酒館湊湊熱鬧?”

    男人說著把卷好的煙卷放在嘴邊,用嘴角那點面湯舔舐著煙卷紙,一會兒,把卷好的煙卷塞進嘴里,一只手從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呲喇“劃著火,把火苗送到煙卷上,一邊抖抖沒有燃燒完的火柴桿,一邊鼓嘟鼓嘟腮幫子,一股股煙從他胡子拉碴的鼻子、嘴巴里冒出來,飄蕩在空氣里,遮蓋住了茶香。

    年輕人搖頭如撥浪鼓,“咱們掙不幾個錢,還要去打點那一些把頭,把頭天天換,咱們哪有那么多錢?俺不去,俺也不會喝酒,去了沾不到一點光?!彼f著抬起一只腳踩在凳子上,用胳膊抱著膝蓋,嘟囔說:“咱們掙不幾個錢,還要去打點那一些把頭,把頭天天換,咱們哪有那么多錢?俺不去,俺也不會喝酒,去了沾不到一點光?!?

    “你隨意……唉,下工后,俺看到幾個工友去了煙館,他們再這樣下去,背不動一筐煤,會被開除的,失去工作是小事,丟了命撇下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呀?嗨,俺們沒錢抽大煙,嘬口旱煙葉也挺好,挺舒服?!?

    “那幫吸食大煙的工友到俺家借錢時,俺爹勸過他們,他們哪兒聽得進去呀?俺爹說,誰黏上那一口,產生了依賴,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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