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一隊內(nèi)千戶所校尉蜂擁進入了翰林院。 這氣勢,將里頭的編修和書吏們嚇著了。 當下,有人尋到了侍讀學士陳輝的值房。 當一隊人沖進去,外頭卻還有人議論紛紛。 對于翰林們而言,這翰林院乃是何等神圣的所在。 更不是錦衣衛(wèi)這樣丘八說來便來的地方,即便要拿人,下了駕帖,讓人候著便是了。 可內(nèi)千戶所,顯然沒有這個規(guī)矩。 各部門之間的傾軋,甚至到劍拔弩張的地步,其實也絕不只是純粹地出一口氣這樣簡單。 這背后的邏輯就在于,當你可以瘋狂地踩踏對方的底線的時候,你和你的部下,某種程度而言,便有了底氣。用后世的話來說,就是榮譽感,哪怕是內(nèi)千戶所的一條狗,都可以抬頭挺胸做人。如此道理,反之亦然。 所謂榮譽,其實也是福利的一種,這東西可能看不見摸不著,但是你將你的名號報出去,別人就自然而然地對你肅然起敬,這可比加幾兩銀子的年俸,給人帶來的踏實感,還要高得多了。 可對于翰林院而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為他們是被踩的那個,許多翰林,自覺得自己的自尊心,被無情踐踏。 “你們這是要做什么?”翰林不是尋常的差役,此時有人反應了過來,紛紛上前責問。 校尉們沒有對他們動手,卻也沒有理會他們,畢竟他們只曉得動口,自己只要按著刀,對方便永遠都保持在一丈的安全范圍之內(nèi),只對自己怒目而視,指指點點,或者大聲呵斥。 冬…… 值房的門被踹開。 緊接著,校尉們一擁而上。 張安世也在眾人保護之下,搶步進去,只一看,便頓時冷哼一聲:“入他娘的。” 卻見這值房的房梁上,正掛著一人,有人將吊著的人解下來,隨即道:“侯爺,是這侍讀學士陳輝,已死了小半個時辰了。” 張安世氣惱不已。 陳禮則露出憤恨之色:“將尸首帶走,帶回去讓午作查驗,將他家圍了。” 說罷,陳禮只好收隊,他緊隨著張安世,道:“侯爺……你看。” “問題很嚴重。”張安世皺著眉頭道:“比我們想象中,要嚴重得太多、太多……要立即稟告陛下。” 陳禮抬頭看了張安世一眼:“是啊,侯爺明鑒,這事……太不簡單了。” 張安世道:“奏報我來寫,你繼續(xù)追查,這寧波府,從前可不只是一個知府,有本事,他們一個個自盡。” 陳禮頷首:“卑下知道了。” 張安世奏疏送上去,一個時辰之后,宮中便召張安世覲見。 張安世在宦官的帶領下,來到文樓,朝朱棣行了個禮。 朱棣看了他一眼,便道:“你看看,翰林院的彈劾奏疏,送到朕的桉頭上了。” 張安世道:“他們反應這樣的快。” 朱棣笑了:“你倒是凜然無懼。” 張安世理直氣壯地道:“臣為陛下做事,有啥可懼的?莫說是翰林院,即便是趙王府……” 朱棣壓壓手,瞪他一眼道:“行了行了,這都什么和什么,說一說你的奏疏吧。” “陛下。”張安世直入主題道:“此桉,原本只是以為尋常的大桉而已,可現(xiàn)在看來,卻顯然是深入了我大明的骨髓之痛……” 朱棣背著手,來回踱步,微微皺眉道:“繼續(xù)說。” 張安世道:“其一:內(nèi)千戶所這邊剛剛查到了寧波原知府這頭,人到翰林院的時候,這侍讀學士陳輝便自盡而亡了,可見……這些人遍布耳目,內(nèi)千戶所查到哪一步,他們都清清楚楚,畢竟,若是畏罪自殺,也會死得如此倉促。臣這邊,可是得到了消息后,就立即動的手,可當臣到的時候,他提前在半個時辰就自盡了,那事先就一定收到了風聲,絕不是內(nèi)千戶所找上門,才倉促自盡的。” 朱棣道:“內(nèi)千戶所也有問題?” 張安世搖頭道:“應該不是內(nèi)千戶所的問題……而是……” 張安世頓了頓,道:“會不會是除南北鎮(zhèn)撫司之外,還有一群密探?” 朱棣失笑道:“真是可笑,還有沒有,朕會不知道嗎?” “只要有銀子,有利益共同體,為何不可以辦?”張安世道:“臣之所以這樣懷疑,是對方的耳目過于靈通,臣計算過時間,臣得到消息,讓內(nèi)千戶所的人出擊拿人的時候,應該是在半個時辰之內(nèi),而對方比我們還要先一步自盡,這就說明……他們比我們更快一步。臣無法想象,什么人……可以比內(nèi)千戶所更快一步。” 朱棣的臉漸漸陰沉下來,道:“若如此,那么這事態(tài)的嚴重,便遠遠超出了朕的預料了。” 張安世接著道:“何況他們?nèi)绱舜髲埰旃牡刈咚缴特洠婕暗竭@樣多的人,臣在想,之所以一點風聲都沒有,也有可能是這背后,有一群人……專門為之保駕護航有關。” 朱棣點頭,而后道:“你繼續(xù)說下去。” “還有一件事,臣覺得極為蹊蹺,這寧波知府陳輝既是畏罪自殺,可見此人牽涉的比其他的人更深一些。他牽涉深,倒也不覺得奇怪。可奇怪的是,他任滿之后,居然直接入京,擔任侍讀學士。” 張安世道:“知府乃四品,侍讀學士乃正五品或從五品者都兼有之,而陳輝則兼之以詹事府少詹事的名義,兼任了侍讀學士。按理來說,這只算是平調(diào),可陛下……翰林侍讀學士,再加一個四品的少詹事的虛職,何等的清貴,與區(qū)區(qū)知府,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朱棣聽罷,又下意識地點頭。 在明朝,官員未必是靠品級來劃分,品級所決定的,不過是俸祿的多少罷了。 比如知府,看上去主政一方,可在朝廷這個層面,簡直不入流。即便尋常一個翰林編修到了地方,這知府也要小心地接待。 表面上,陳輝只是平調(diào),可實際上,說是連升數(shù)級都說得過去。 按理,以這陳輝寧波知府的官職,這輩子,至多也就混一個按察使或者布政使,也就到頭了。 可他卻破天荒的,直接被調(diào)到了京城,侍讀學士,十分清貴,未來在部堂里混一個侍郎,都算不得什么,至于尚書,也有極大的可能。 再加上一個兼任的詹事府少詹事的職銜,含金量就更高了。 大明的皇帝,為了確保太子們能夠順利接班,會將大量他所認可的人,充塞進詹事府里。 這些人未必專職負責侍奉太子,一般情況,他們都在朝中擔任自己的職務,可掛了一個詹事府的虛銜,其實就形同于,他是未來太子殿下的班底。 也就是說,陳輝完成了大明官場上,一個九成九的人,都無法完成的跨越。其艱難程度,甚至是他爹是大明的尚書,也不可能做到。 朱棣道:“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吏選拔,都要經(jīng)過廷推,只是翰林官乃是例外,只需五品以上,就需要廷議來決定了,你說的對……這樣的事,不是一人可以決定的。”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