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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的《文獻大成》，其實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永樂大典》。

    朱棣還是很懂讀書人的，他得位不正，故而登基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書。

    所謂修書，就是搜集天下優(yōu)秀的書籍制成一本大典。

    這對于許多大儒而言，是極有吸引力的！

    想想看，如果自己的書能收錄進大典之中，豈不是完成了文以載道的最終夢想？

    對于讀書人而言，這就是一場盛宴。

    可對于朱棣而言，卻等于是他操縱讀書人的手段！不聽話的人肯定是想都別想，只有聽話的人，才給你機會。

    而且一旦修書，就意味著需要大量的儒生進行整理和抄錄文集。這些人可都是有官職的，等于給了不少讀書人一個官身。

    修書對于讀書人而言，本就是至高的成就，再加上還有官身，可謂是一舉兩得。

    因而在帝王心術(shù)方面，別看朱棣外表粗狂，動不動就對人家的娘有所企圖。

    可某種程度，卻又將這些讀書人拿捏得死死的。

    朱棣本著勤儉持家的心思，讓張安世直接去《文獻大成》里抄書，張安世自然禁不住大喜。

    要知道，《文獻大成》里的質(zhì)量更高，而且有大量當(dāng)世翰林和大儒的注釋，這對圖書館而言，又是一個新的賣點。

    于是張安世樂呵呵地看著朱棣道：“多謝陛下。”

    朱棣也不吝夸贊之言：“朕原以為，你只精通于經(jīng)濟之才，誰還曉得，你竟還深諳治理！這治理雖是二字，可很不容易啊！伱這方法，是另辟蹊徑，很好！朕真羨慕太子，竟有你這樣的左膀右臂。”

    張安世便連忙道：“陛下，臣也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太子不過是臣的姐夫而已。”

    朱棣笑了笑，他自然曉得，這張安世幾乎算是朱高熾撫養(yǎng)成人的，何況張安世父親早亡，太子雖是個姐夫，實則卻如張安世的父親一般。

    朱棣倒沒有繼續(xù)往這話頭上深說，而是道：“你既是要招攬讀書人，那便盡心用命吧，好好地干，不要給朕丟臉了。”

    說罷，和張安世一道出了書齋，便見一個小樓里門可羅雀，朱棣不由訝異地道：“那兒怎的這樣冷清？”

    張安世道：“那里都是些雜學(xué)的書，如九章算術(shù)，醫(yī)學(xué)，工學(xué)，農(nóng)學(xué)等等，都是臣費盡心機搜羅來的。”

    朱棣一臉惋惜地道：“讀書人不喜看這些書，倒也情有可原，只是白白占了地方，倒是可惜了。”

    張安世很是認(rèn)真地道：“陛下，喜歡不喜歡是他們的事，可這世上，總會有人喜歡的。臣這兒的書，包羅萬象，有經(jīng)學(xué)和四書五經(jīng)，還有諸多史籍。可在臣看來，這雜學(xué)，一樣是大學(xué)問，是真正能匡扶天下，造福蒼生的。”

    朱棣笑了笑道：“你自己拿主意，朕讓你在此鎮(zhèn)守，這里的事，朕不插手。”

    此時，朱棣話鋒一轉(zhuǎn)道：“朱勇幾個呢？”

    “在帶兵呢。”

    “幾個娃娃，這個時候該跟著他們的父兄好好學(xué)一學(xué)，帶個鳥兵。”朱棣嘟囔著道：“你這兵在何處？朕去瞧一瞧，再擺駕回宮。”

    張安世便和朱棣一道出了圖書館。

    哪里曉得，這圖書館的外頭也是人山人海，許多人聽聞這里有無數(shù)的書冊，都想要進來。

    何況今日還是免費的，便有更多人心癢難耐了。

    只可惜，里頭已人滿為患，門口守著的人不讓他們進去，因而鬧將了起來。

    書籍在這個時代的寶貴，可見一斑。

    朱棣沒理這些人，叫人牽馬來，便翻身上馬。

    張安世和徐輝祖在后頭，也有人給他們索了馬來。

    張安世便趁此機會對徐輝祖道：“魏國公辛苦了吧。”

    徐輝祖深深地看了張安世一眼，微微笑道：“你小子不錯，比某些人強。”

    張安世好奇道：“啊……某些人，小侄還想賜教，這某些人……”

    徐輝祖卻道：“有這么一個地方，供人讀書，沒有逼良為娼，也沒有什么歪門邪道，這才是男兒在世走的正道。外間都傳你許多閑言碎語，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跟有些人學(xué)歪了，大丈夫在世上，有所為，有所不為，這些道理說出來，你可能覺得啰嗦，不過總有用處。”

    張安世道：“受教。”

    說罷，二人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這可是當(dāng)今的國舅，而他張安世是未來的國舅爺，這應(yīng)該也算是老帶新，有傳承的。

    朱棣已經(jīng)走在前頭了，二人也連忙上馬，一路疾行，不久，大營就到了。

    朱棣騎兵入營。

    便見這諾大的校場里，里頭的人都穿魚鱗甲，手中持木棒，在這烈日之下，五百人齊齊整整站著，一動不動。

    朱勇、張軏、顧興祖三人也都全副武裝，就站在隊伍的前頭。

    朱棣走馬觀花似地看了看，沉眉，不語，而后對趕上來的徐輝祖道：“你看如何？”

    徐輝祖道：“不錯。”

    朱棣一臉倨傲，這個時候，確實是朱棣值得驕傲的，畢竟統(tǒng)兵數(shù)十年，幾乎沒有什么敗績，才有今日的人。

    朱棣道：“看上去是威武，一個個站著跟木樁子一樣，不過……這與宮中的大漢將軍有什么分別？不過是站列而已，真正的精兵，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那才是虎狼！這些小子，還嫩著呢。”

    徐輝祖點點頭。

    這也是實話。

    在朱棣的固有經(jīng)驗里，兵都是一場場大戰(zhàn)中廝殺出來的，而此時的明軍，之所以追亡逐北，百戰(zhàn)百克，也確實有其資本。

    從太祖高皇帝起兵開始，無數(shù)人跟著太祖高皇帝轉(zhuǎn)戰(zhàn)千里，四處廝殺，絕大多數(shù)人都死了，而剩下的人，哪一個不是精兵悍將？

    等到太祖高皇帝的時代過去，余下的這些軍將和精兵，依舊還承擔(dān)著年年與北元殘部作戰(zhàn)的職責(zé)。再加上靖難之役，那些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精兵，在朱棣心目中，才是大明傲視天下的資本。

    至于眼前這些稚嫩的家伙，只靠和禁衛(wèi)一樣站著，看著倒也有一些樣子，可對朱棣而言，卻也不過如此。

    所以……嗯，瞧不上。

    張安世自是看明白朱棣眼中的意思，便道：“陛下，此言差矣，臣以為，真正的精兵，在于紀(jì)律，有了紀(jì)律，便能如臂使指。”

    朱棣笑道：“能有這個樣子，也不容易了。你們這些家伙……將來若真想學(xué)一學(xué)這將兵之道，等朕出兵漠北的時候，就讓你們做朕賬下的親兵，教你們親眼看看，真正的精兵是怎樣的，等學(xué)個幾年，然后再讓你們獨領(lǐng)一軍，便能像張輔一樣，可以獨當(dāng)一面了。”

    張安世沒有得到很高的評價，這令張安世有些無語，倒也沒有多說什么。

    想看的都看完了，朱棣便道：“朕該擺駕回宮了，圖書館的事，朕會給解縉和姚廣孝交代，你讓人去抄錄即可。”

    說罷，再不耽誤，便與徐輝祖打馬而回。

    回去的路上，朱棣是若有所思，徐輝祖也同樣有自己的心事。

    “徐卿，你又在想靜怡的事了吧。”

    徐輝祖道：“不，臣在想……張安世真是不拘一格，是個奇才。”

    朱棣笑道：“這還不是在想你的女婿！”

    徐輝祖只笑了笑，沒說話。

    他很清楚，他此時但凡接茬，都會被朱棣拿捏。

    一起長大的伙伴，他太了解朱棣的性情了。

    朱棣見徐輝祖沒有上鉤，心里頗有幾分懊惱。

    倒是在路上，見數(shù)十個騎呼嘯而過，沿途一個攤子被那騎馬之人撞飛，頓時守著瓜攤的老嫗嚎哭。

    而那數(shù)十騎上的騎士卻是大笑，飛馬揚長而去。

    朱棣見狀，勃然大怒，馬鞭直指那遠(yuǎn)去的騎士：“這些是什么人，亦失哈……上前來。”

    亦失連忙走上前，至朱棣的馬下道：“陛下，這些是天策衛(wèi)……”

    朱棣冷笑道：“禁衛(wèi)該當(dāng)在營中，何以四處出沒，滋擾百姓？”

    亦失哈道：“陛下，天策衛(wèi)已調(diào)撥去了漢王府，歸漢王節(jié)制，至于為何如此，奴婢……奴婢……需去打聽一下。”

    朱棣一聽，心里更怒了。

    徐輝祖卻一點都不奇怪，他那個外甥，他太了解不過了，當(dāng)初還只是王子的時候，這個外甥就敢偷舅舅的馬，而且聽聞，從南京回北平的時候，這朱高煦在沿途上還殺死了不少官民，有一個涿州的驛丞，只因為惹他不高興，就被他直接殺死。

    那時候的朱高煦，不過是燕王的王子而已，如今他的父親成了大明皇帝，這跋扈就更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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