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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朱高煦走了，朱棣把視線從奏章上抬起來，口里嘆了口氣。

    亦失哈道：“陛下您……”

    朱棣道：“若是太子干了這樣的事，朕一定會狠狠地責(zé)罵他，因為他是太子，太子應(yīng)該心系天下，而不能因為此等蠅頭小利而沾沾自喜。”

    朱棣頓了頓又道：“可若是漢王這樣做，朕也只能夸他幾句了，這樣也不是壞事，他至多只是有些蠢罷了，有時候，兒子蠢并不是壞事，怕就怕又壞又聰明。”

    亦失哈明白朱棣的意思了，可這話自是不能陪著朱棣深聊的，只能尷尬地笑了笑。

    朱棣道：“你說這么蠢的兒子，他像誰？”

    這……

    亦失哈身子抖了一下，這是送命題啊，他更加謹(jǐn)慎起來。

    這可不敢亂說的，可陛下問出口的話，他又不能不回話。

    “漢王殿下勇武過人，有蓋世武功，可尺有所成，寸有所短……”

    “好了，好了，你不必說了。”朱棣瞪他一眼，厭惡地擺擺手，轉(zhuǎn)而道：“張安世那個家伙，最近怎么沒動靜？現(xiàn)在桐油這個樣子，他也沒有反應(yīng)嗎？”

    “這……”

    朱棣又怒了，氣呼呼地道：“入他娘的，這游手好閑的家伙！”

    …………

    “伯爺……”

    以朱金為首，數(shù)十人已集結(jié)。

    一份份從各地快馬送來的消息，也都出現(xiàn)在了張安世的案頭上。

    張安世低頭看著一份份快報，忍不住道：“大手筆，真是大手筆啊，這些人……真夠狠的。朱金，人都來齊了嗎？”

    “來齊了。”朱金恭敬地道。

    張安世目光幽幽地道：“依著我看，他們的資金……也差不多了。不過他們有沒有資金都無所謂，大家比的也不是資金多少。比的是人心……現(xiàn)在開始，所有人依令行事，我要三天之內(nèi)，教他們?nèi)慷妓澜o我看。”

    朱金摩拳擦掌：“遵命。”

    眾人隨即一起唱喏，便各司其職，一哄而散。

    張安世抬頭看著墻壁上的輿圖，深吸一口氣，眼中的目光明亮起來，決戰(zhàn)的時候到了。

    …………

    此時，一批批的桐油出現(xiàn)在了市場上。

    如今這價格堪比黃金的桐油，開始出貨。

    二兩銀子一石，童叟無欺，每人限購三升。

    這價格一出，整個京城的人都已經(jīng)沸騰了。

    外頭可是二十多兩銀子一升啊。

    可在這兒，竟只需區(qū)區(qū)二兩銀子。

    一下子的……京城大街小巷，自然開始有人瘋狂地?fù)屬彙?

    好在……必須限量，這一批貨，只是細(xì)水長流地售賣。

    可是即便只是零售，對于絕大多數(shù)人而言，這種心理沖擊就太大了。

    分明這里有二兩銀子的桐油，可另一邊，桐油竟高達(dá)二十多兩。

    原本許多中小商賈，已籌措了資金，正想要大批進(jìn)貨，好分一杯羹。

    可此時，一見各處都有二兩銀子的桐油零售，尤其是在那棲霞渡口，于是連忙捂住了自己的錢袋，繼續(xù)觀望。

    這一下子，京城的議論就又沸騰起來了。

    張安世那兒，手頭還有四萬石桐油，若只靠零售，售賣半個月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雖然只每人限購三斗，可實際上……卻是敞開來賣的，只要人來，就一定賣給你。

    “二兩銀子一石的價，真是想不到……聽說是兄弟商行那邊出的貨，據(jù)聞他們手頭上的貨不少。”

    “聽說他們有幾十萬石……”

    “怎么可能……我不信……不是說，桐油緊張嗎？”

    “這哪里知道，可人家就是敢用這個價錢來賣，這下好了，不少急需進(jìn)貨的制船、制傘的，暫時可以緩解了。”

    整個京城都炸了。

    那一邊，還在瘋狂掃貨的商賈，這時候陷入了極為尷尬的境地，急需用二十多兩銀子去掃貨，好像顯得自己是傻瓜。

    可大宗貿(mào)易和零售畢竟是不同的。

    那一處宅邸里，有人氣喘吁吁地趕進(jìn)宅邸，口里焦急地呼道：“先生，先生……不好了。”

    老人與數(shù)十個綸巾儒衫之人，正施施然地品著茶。

    這些日子，他們幾乎都待在一起。

    老人氣定神閑，看著來人焦急的臉色，只輕描淡寫地道：“怎么？”

    “外頭……有人二兩銀子一石，在賣貨……京城的東市和西市，還有棲霞集市那里，有十幾個攤子，敞開來賣。”

    嗡嗡嗡……

    眾人嘩然，大家彼此交頭接耳，眼看著富貴就在眼前，誰也沒想到，半途殺出了一個程咬金。

    “是誰，他們瘋了吧？”

    “呵……這是虛張聲勢！”

    “怎么辦，現(xiàn)在該怎么辦？”

    “不要慌！”老人篤定地大喝一聲。

    眾人這才情緒稍稍穩(wěn)定，都看向老人。

    老人深吸一口氣，看著來人道：“二兩銀子？那就統(tǒng)統(tǒng)都買了！這樣價格的桐油，買來不會吃虧。”

    來人依舊一臉擔(dān)憂地道：“他們雖敞開來賣，可只零售……還說……貨物的供應(yīng)充足。”

    老人冷笑道：“看來……是朝廷有人出手了，棲霞渡口……莫不是東宮？”

    眾人紛紛皺眉道：“現(xiàn)在該怎么辦。”

    老人沉吟片刻：“以我之見，這是他們故布疑陣，大家不必慌，要沉得住氣！他們越是如此，就越說明他們急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實道理誰都懂，不急的話，會二兩銀子零售嗎？

    可問題就在于，那邊是急了，他們這邊，難道不急嗎？

    要知道，大家的身家性命，可都押在這里。出了任何的意外，是要死人的。

    于是有人也禁不住擔(dān)憂地道：“先生，只怕這消息傳出，大家都要慌了，那些手里有貨的人，若都出貨，怎么辦？”

    老人依舊臉色平靜，沉吟道：“這不過是動搖人心的小把戲罷了，現(xiàn)在絕大多數(shù)的貨都在我們的手上，只要我等穩(wěn)住此等小把戲，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們啊，終究沒有見過大風(fēng)大浪，現(xiàn)在大家都不要慌，沒什么大不了的。”

    老人的話顯然起到了安撫作用，眾人的心里稍安。

    其實這個時候，大家都在一條船上，除了相信老人的話之外，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而老人表現(xiàn)得越淡定，大家也就慢慢地安靜下來。

    只是到了次日……

    事情又起了變化。

    無論他們再如何鎮(zhèn)定，至少這桐油的價格，卻是不再漲了。

    而真正的殺招，來了！

    “先生……先生……”

    此時，有人如喪考妣地快步來：“不得了，不得了啦。”

    老人依舊還是風(fēng)輕云淡的樣子。

    他似乎早料到，對方肯定還會有動作。

    于是笑吟吟地端起茶盞，對周遭的人道：“你們看，說曹操，曹操就到。”

    大家都笑起來：“先生神機(jī)妙算。”

    老人微笑著道：“就看看，他們還有什么伎倆吧。”

    說罷，對那如喪考妣的人道：“有什么，說！”

    “兄弟商行對外宣稱，要向朝廷供應(yīng)十萬石桐油。”

    此言一出。

    所有人安靜下來。

    一邊是敞開供應(yīng)，二兩銀子售賣。

    另一邊……直接供應(yīng)十萬石桐油。

    老人有些不可置信：“這又是什么伎倆？呵……只怕又是蠱惑人心的小把戲。”

    “起初大家也以為是小把戲，可是……可是……”這人哭喪著臉道：“可是……一船船……一車車的桐油……現(xiàn)在都在往武庫運(yùn)呢………”

    “什么？真的是桐油嗎？”

    “是，是……許多人都去看了，就是桐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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