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挖目-《病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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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你至少曾經保護過一個人。”
安東尼的表情忽然凝凍住了。
謝清呈:“這件事我以前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直到我知道你在為曼德拉組織效力,我才捋明白了它的原因——謝離深,你救過謝雪。”
“在她的婚禮上,衛容原本是想要給衛冬恒和我下藥的,但最后中招的人只有我,而衛冬恒因為喝了摻有安眠藥的茶水,反而躲過了一劫。”謝清呈道,“我一開始以為有人在暗中保護衛冬恒,畢竟比起謝雪,衛冬恒看起來更像是某些勢力會重視的對象。其實事實正好相反。”
他不錯目光地望著安東尼。
“下安眠藥的人,是與衛容同屬于曼德拉組織的你。”
“……”
謝清呈秀長的手指交疊著,他說:“你只是最怨恨我,并沒有牽連到謝雪身上去——因為她那時候年紀很小,性格又好,待你一向比我更親切。印象中,你確實也唯獨和她沒有起過什么爭執,在她誤入成康精神病院,差點被江蘭佩殺害后,你還曾打過電話給她,問過她情況。她也許是我們全家之中,你唯一不討厭的那一個。”
安東尼繃著臉,不置是否。
但他心里明白,謝清呈說的是對的。
謝雪那時候太小了,不管逮著謝清呈還是謝離深都叫哥哥。
他最初并不高興,都是哥哥,這個和那個又有什么區別?他便總是在暗地里欺負她,往她的牛奶里泡毛蟲,在她的小鞋子里塞蜘蛛,趁著家里沒人,朝她臉上吐口水。謝雪時常被他弄得嚎啕大哭,可是哭完了又不長記性地伸出手要他抱。
謝離深有一次是真的起了歹心,在一次全家郊游時,想把她推到公園的水塘里去。那個水塘上生滿了綠萍,看上去就和草地一樣,她掉下去了也根本不會有人懷疑是他干的,大家一定會認為是小朋友不小心把水萍當做了綠地所以才釀成了悲劇。
這個計劃太蠱惑他了,謝離深情不自禁地從她身后慢慢地靠近,伸手……
他當時想,如果謝雪不小心失足落水死了,謝平全家的表情該有多精彩?他越想越覺得心潮澎湃,手也即將推向謝雪的背,然而——
“哥哥!”
謝雪忽然一下子回過頭來,那么小的小女孩,站都站不穩,徑直撲到他懷里,用含混不清的語言嚷道:“哥哥!”
謝離深很惱,以為她又是想讓他抱她,他老大不耐煩,甚至想把她就勢往水里扔。
可是就在他把她提溜起來的時候,她卻伸開藕粉色的小小雙臂,做了個保護的動作,擋在他面前,鼓著臉沖他緊張地喊了一聲:“哥哥小心!”謝離深愣了一下,錯過她的肩頭,朝她背后看去,然后他看到了——
小水塘對岸,有一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子在玩仿真狙擊槍,那玩具槍做的逼真異常,謝雪又非常年幼,辨不清真假,她只知道這好像是個很危險的東西,她在電視上看到過,所以她不假思索地就回過身來,反撲在她的家人面前……
安東尼憎恨謝平一家人。
唯獨因為這件事,謝雪成了例外。
謝離深怎么也忘不掉她那時候的眼睛,亮閃閃的,那么漂亮,那么堅定,那么純澈……那一雙桃花眼,就像永不褪色的寶石一樣,成了他灰暗人生中唯一的閃光點。
“你救過她,而我不想欠人任何東西。”謝清呈說,“所以我希望你能重新找到你活下去的意義……這是我最后一次作為你的堂哥,和你說的話。”
安東尼在良久的沉默后,終于接茬了。
“……哼,是啊,我是很在意謝雪。這些年她能夠平安順遂,不僅僅是因為你在明處保護著她,還有我在暗處一直盯著她的安全。我想我們倆只有在這一點上,是有共同的目的的。”
“我這些年唯一的一次失誤,就是成康病院那次,我沒想到她差點會被江蘭佩當做人質殺害。”安東尼說到這里,卻輕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可怖,“但那又怎么樣呢?我永遠在暗處,你永遠在明——她最感激的是你,最依賴的是你,只要你還活著,她在你我之間,會且永遠只會選擇你這個哥哥。所以我說嘛,你一直都在搶走我的東西。”
“……”
謝清呈嗆咳著,呼吸因為咳嗽太甚而有些急促,他慢慢地使得自己胸膛的起伏緩下來。
謝離深看著他病朽的樣子,冷笑道:“不過也沒有關系了,等你死了之后,我有的是辦法可以讓她乖乖地站到我這邊來。”
謝清呈第一次因他的話而色變,他驀地抬頭,因為剛劇烈咳嗽過,桃花眸還沾染著微紅和水汽。
“你想拿她做什么?我告訴你謝離深,你別他媽打暴殺的主意!”
因為有李蕓的前車之鑒,謝清呈幾乎一下子就從安東尼的那種神情中看出了他的渴望:“你以為你把她做成暴殺,她還是原來那個謝雪嗎?”
安東尼瞇起眼睛:“怎么不是。能保留著她的一部分思維,又能剔除掉我所不想要的思維,還能讓她老實聽哥哥的話——”
“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謝清呈在這一刻,才終于流露出憤怒的神色,“謝離深,她是個活人!你要剔除她的什么思維,讓她聽你的什么鬼話?”
謝清呈自見他以來,一直都是克制著情緒的,這個時候怒火上涌,一張蒼白的臉龐才終于鮮活起來。
安東尼端詳著他的面容,忽然有些怔忡。
謝清呈咬牙道:“你醒一醒吧謝離深!做了那么多混賬事,殺了那么多人,還不夠你內疚嗎?還想著什么暴殺——你看不到段聞的李蕓,卓婭的艾娃嗎?那些人造人根本就是假的!是黃粱一夢——你有一個活著的妹妹,你卻生出了這樣的想法,瘋了嗎你?!你他媽是在這個組織里越陷越深了!”
安東尼的身子微微地震了一下。
他盯著謝清呈的眼睛——
泛紅的,帶著水霧的桃花眼。
眼前忽然閃過謝雪的面龐。
那是向來開朗的謝雪最后一次在他面前流淚。是在謝清呈父母出事后,當時,他其實趁著謝清呈不在,回過兩次謝家。
第二次是去偷錢偷東西,第一次……
第一次不知道為什么,只是想回去看看。
他踩過點,當天誰也不在家,他在空蕩蕩的屋子坐了一會兒,看著墻上曾經掛過自己與他們一家合影的地方。合影已經取下了,那些位置只留著一些去不掉的痕跡。
他抬手摸了摸那些痕跡,露出一個說不上是嘲諷還是別的什么意味的扭曲的笑——然后他離開了,走到巷子拐角處,忽然聽到有一個稚嫩的嗓音,在叫他——
“哥哥。”
他吃了一驚,驀地轉過頭,發現是騎著輔助兒童小自行車的謝雪。
只有謝雪一個人。
那時候的謝雪對很多事情仍然不那么明白,她見到了許久不見的謝離深,還以為他是要回來了,就用力蹬著低矮的腳踏車,努力騎到他身邊,仰著頭喚著他:“哥哥,你回家了嗎?”
“……”
他呆呆地站著,沒來由地,忽然覺得很怕。
他感覺不僅僅是她一個人在問自己,他好像看見死了的伯父伯母也站在小女孩的身后,滿臉哀傷地問,離深,你回家了嗎?
他一下子喘不過氣來,竟轉過身,奪路而逃。
謝雪愣住了,小孩子不理解那么多曲曲繞繞的東西,她只知道謝離深見到她像見了鬼一樣地跑了,這讓她非常地傷心,她已經那么久沒有見到他了……
她的小自行車是三個輪子的那種輔學車,根本騎不快,可她賣力地蹬著小短腿在他后面追著,一邊追一邊大哭起來:“哥哥,回家吧!回家吧……”
哥哥……
哥哥!!
謝離深驀地從回憶中驚醒。
他回過神來,臉色蒼白,盯著謝清呈的眼。
就是這雙眼……
這雙和謝雪那么像的眼睛。
竟在這一刻,仍能讓他心神恍惚,讓他惴惴不安,讓他聽到那仿佛從地獄深淵里傳來的悲傷的吶喊。
回家吧……
謝離深,回家吧……
那聲音來自于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那個死去的男人和女人,那個偽善的男人和女人……那個……那個善良的男人……和女人……
他好嫉妒……
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為什么不是他的父母?!!
其實這才是他的真心!!這才一直是他的真心!!他咒罵著謝平和周木英,說他們搶走了他的人生,可是他真正記恨的只有謝清呈!為什么?為什么這樣的父母不是他的?為什么他得不到他們,得到的只有一個賭鬼爹和一個婊子媽!
為什么……
為什么?!!!
“謝離深,回家吧。”男人說。
“離深,從今天開始,這就是你的家了。”女人把手伸給他。
他不敢碰。
假的……
他心里一直都那么篤定地認為著——假的!假的!!
他們根本不是他的親生父母,他的親生父母都不要他,都對他那么惡毒,這對男女只是他的伯父伯母而已,他們怎么可能會一直對他好?他們怎么可能一直給他一個家!總有一天會收走的……他們總有一天會露出真面目,只把謝清呈帶走,再留下他一個人……
對,都是假的……虛偽……假的!!
畫面皸裂了,破碎了,謝平和周木英的身影散落一地,倒映在地面上的碎片中,全是他小時候受過的凌辱。
父親的耳光,喝醉了酒之后對他無止境的唾罵,鄰居的指指點點,碗里干硬到像玻璃渣似的米飯——
只有這些才是真的。
他沒有家。
謝清呈父母不可能是真的對他好。
但是……
但是直到他們死了,謝離深也沒有找到他們對他不好的證據。
他很難過。
壓抑了二十年……全是命的錯,要是謝平和周木英從一開始就是他的爹媽,那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要是……要是沒有謝清呈就好了……
地面上無數的碎片像違抗了地心力像被施了魔法又重新拼湊起來,成了一面光輝而完整的畫面,謝離深仰起頭,瞻仰著自己內心這偉大的杰作。
他看到這散發著光芒的畫卷里,他站在謝平和周木英中間,他代替了謝清呈,成了他們的兒子,他挽著他們的手,身邊是笑得露出一顆奶牙的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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