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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登上了寶座-《病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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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滬醫科的歷史學籍檔案館卷帙浩繁,且千禧年之前的全部都是紙版,沒有電子錄入,多次轉移后還出現了亂檔的情況,謝清呈最后花了近一個月,才終于查到了那份屬于衛容的陳舊檔案。

    衛容曾經是醫科大的外科研究生,學習優異,檔案上存著她的成績單,幾乎門門專業課都是滿分,但是她沒有參加任何社團活動,體育,美術等選修的課程,全是勉強及格。

    看上去,她應該是個對本專業之外的知識毫無興趣的人。

    謝清呈再往下翻,在最后一頁里,他還翻著了一張衛容畢業時拍攝的兩寸照。

    于是在二十年后,謝清呈終于見到了當年燕州會所那個耳環遺失者的真面目——

    那是個長相沒有任何特殊記憶點的女學生,圓臉,雙眼皮,但眼瞼略微浮腫,所以目光顯得很無神,整張面孔瞧上去像是被橡皮擦涂抹過的鉛筆畫似的,扁平寡淡。照片里的她披著一頭黑發,傲慢地看向鏡頭外面,看得出來,她雖然不是那種受人追捧的美女,但因為優渥的家境和出色的專業成績,她仍然保持著相當的從容自信。

    謝清呈在看到這張照片時,莫名有些背脊發涼。

    類似的感覺,他當初看到金秀荷的照片時也有過,后來案件破謎,謝清呈知道了金秀荷就是江蘭佩,所以那種寒意,應當是他的大腦在接收到這個圖像后,反饋出了一種詭異的熟悉感,但又和任何人都對不上號。

    難道他是在秦慈巖家里看到過她的照片嗎?在那些學生合影冊子里?

    謝清呈想不起來了,秦慈巖的那些遺物都已經處理的處理,隨葬的隨葬,他是不是曾在秦慈巖那里瞧見過衛容的相片,也不得而知了。

    他又來回地仔細將這份老檔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這一次,他有了一個更意外的發現——

    衛容在實習時,曾經去過一個藥企實驗室,她在那里取得了非常優異的成績,社會實踐單上,該企業的負責人給予了她極高的評價,而那個負責人的名字,赫然寫的是:

    賀繼威!!

    這個女孩子竟和他一樣,當初都通過秦老的關系,去賀繼威的企業工作過!

    只是他沒有長期在賀繼威的實驗室待下去,衛容卻于畢業后,選擇了繼續留在那個地方,直到她因車禍離開了人世。

    謝清呈有了這個發現后,心緒難平,打算立刻約賀繼威見個面,于是撥通了賀繼威的號碼。

    “嘟嘟嘟……”

    等待期間,他的手都在微微地顫抖。

    真相真的越來越近了……只要賀繼威愿意幫忙……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賀繼威知曉了他和賀予的事,他一連打了四五個電話,對方也沒有回應。

    到了當天深夜,謝清呈以為賀繼威再也不可能回電了,他整個人陷入了無盡的焦躁和煩悶中,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煙。

    然而就在他幾乎都要把自己給埋在煙灰堆里時,他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謝清呈一個激靈,看向聯系人——

    賀繼威!!

    他的瞳孔驀地一縮,血流上涌,立刻接通了電話。

    “賀總。”

    “……”

    那頭沉默良久,只能聽到微弱的信號嘶啦聲。

    窗欞外,一輪月色灑進,謝清呈坐在床邊,心跳砰砰地,壓抑著呼吸里的急促,等著賀繼威開口。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或許是幾分鐘,或許幾十秒,又或者其實只有短短幾秒。擴音器里終于傳來了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卻不是屬于賀繼威的,而是屬于另一個他更熟悉的人。

    賀予道:“謝清呈……”

    “……”謝清呈愕然,“怎么是你?你爸爸呢?”

    “……”

    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謝清呈脖頸后面隱有一根筋在突突跳動,他抬手揉了一下脖子,試著撫平自己心里的不安感。這件事太奇怪了……為什么賀繼威的手機是由賀予在用?

    而且賀予的聲音聽上去也不太對勁,仿佛因為太過用力鎮壓了某種情緒,而那種情緒又不甘屈服地想要破喉而出,兩相矛盾,他的聲線變得非常模糊。

    謝清呈的心驟然懸起來:“你現在在哪里?”

    “……我就在你家門口。”

    “……”

    “你開個門吧。”賀予道,“我想見見你。”

    這實在太令人意外了,謝清呈甚至忘了他不應該再理會賀予。他迅速地起身下床,打開家門的那一刻,他果然看到賀予就站在弄堂的薔薇花藤下,一身的黑色,襯得他的皮膚愈發雪白,他拿著仍在通話中的手機,安靜地看著謝清呈,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謝清呈下意識地去看他的手環,想知道他此刻的情緒——

    賀予已經把手環摘了。

    他的手腕上是空的,什么都沒有戴。

    賀予直起身子,掛了手機,借著月色往前走了幾步,明明他什么話也沒說,什么神情也沒流露,氣場卻好像和一個多月前最后一次見面時完全不一樣了。

    “請我進去坐坐吧,謝清呈。”

    “……”

    他微側過臉,低下眼瞼,睫毛上鍍著一層銀色的月光。

    “我只有你這里可以來了。”

    因為賀予太反常了,謝清呈沒有趕他走,而是讓他進了屋內,關上了房門。

    “你遇到什么事了嗎?”

    “……”

    見賀予始終不答,卻唇色蒼白,謝清呈決定先不問了,而是去茶水臺前給他倒了一壺熱茶。可就在他料理茶具的時候,賀予起身來到他身后,忽然抬起手,擁住了他的腰身。

    謝清呈:“……”

    “別動。”賀予在他沒有掙開自己之前,就沙啞地開了口,“……讓我抱一會兒。好嗎?我心里很難受,現在除了你,我不知道還有誰能給我一點平靜。”

    “賀予……你怎么了?”

    賀予緊緊抱著他,止住了謝清呈試圖轉過身來的動作:“你不要回頭。”

    “我現在的樣子太狼狽了,不好看。我怕你瞧見了,會更不喜歡我。”

    謝清呈感受到肩膀上的衣料被溫熱的淚水浸濕了,賀予不讓他看,賀予在哭。

    他就這樣被抱了好一會兒,盡管賀予還幾乎什么東西都沒有說,然而謝清呈心里已經隱隱地生起了一種預感,他面前好像有一片大霧,霧的深處有一頭看不見的怪獸露出模糊的龐大身影。

    賀予在別人面前幾乎從來不掉淚,在他面前卻常常可以哭得肆無忌憚,只是這一次似乎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那么一樣。

    賀予很脆弱,他好像陷在了一種矛盾的情緒中,這種情緒讓他變得非常易碎。

    屋內十分安靜,能聽到心跳的聲音。

    嘭通。

    嘭通。

    “你知道嗎……”

    巨獸從濃霧中越走越近——

    “他死了。”最后,賀予輕輕地開口。

    嘭——

    一秒,兩秒……心臟好像靜止了似的,亦或者是輕微的耳鳴讓人聽不見胸腔里那細微的聲音?

    賀予沒有說是誰,只說是他。

    但是謝清呈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他”是誰。

    怪物嘶吼著從濃霧中騰跳出來,青面獠牙,生著牛頭馬面的臉孔,身背后插著黑白無常的幡。

    “他死了。”賀予又一次喃喃,不知是重復給誰聽的,“他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謝清呈的手才慢慢地把倒了一半的茶水放回了茶臺上。他和賀繼威算是有些交情的,但他的反應其實比驟聞尋常朋友的死訊更激烈些,他知道那是因為賀予——賀繼威畢竟是賀予的父親。

    謝清呈由著賀予更緊地擁抱著自己。

    良久他問,遏制著嗓音里的顫抖:“……是什么時候的事?”

    “……其實已經快一個月了,因為分公司在美國的上市風險,沒有對外說,沒有消息走漏出去。我也……我也從來沒和其他人說過……我和媽一直都在處理……現在終于都準備好了,明天所有人就都會知道了。”

    “怎么會……怎么會這么突然?發生了什么?!”

    賀予擁著他,低聲道:“……我爸他狀態不對已經很久了,我之前就能感覺到……他好像有很長一陣子心事很重,情緒低落,身體也不好……但我沒想到……他會……”

    謝清呈血色全無:“他難道是——”

    “是自殺的……他是自殺的。”賀予神情困頓扭曲,嗓音沙啞道,“喝了百草枯……被賀鯉發現了,搶救回來……但百草枯暫時救回來的人,也活不了多久……他的肺部迅速地纖維化,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越來越困難……他堅持了幾天,然后就……”

    賀予沒有再說下去。

    呂芝書和賀繼威雖然待他并不那么好,可終歸是他的父親和母親。尤其是賀繼威,他對賀予的態度確實不如賀鯉,甚至可以說是一個非常糟糕的爸爸,他幾乎沒有給過賀予太多的關愛,然而賀繼威只要還活著,賀予至少有個可以稱為父親的人。

    現在這個人突然沒了。

    而且還是以這樣殘酷的方式褫奪了自己的生命。

    謝清呈再是鐵石心,也無法驅趕這樣的賀予離開自己。他努力撫平自己心臟上的觳紋,讓自己鎮定下來,他顫聲道:“賀予……”

    “我沒事……”賀予喃喃道,青白的嘴唇卻不停地在抖動,“我什么事也沒有……”

    “沒事的……我沒事的……”

    謝清呈抱住他。

    “我沒事的……”

    賀予閉上眼睛,像是在盡量地給自己催眠。

    謝清呈不知道該說什么,他雖仍能維持鎮定,但他的耳膜內都在嗡嗡作響了,他勉強甩掉那種嗡鳴的模糊音,說:“你先去書桌前坐著,好不好?我給你熱一杯水。”

    熱姜茶端上來了,加了很多的冰糖,他走到桌前,把茶遞給了賀予。

    明明是這樣酷熱的天氣,賀予卻仿佛畏冷似的,牙齒微打顫,連指尖都是冷冰冰的。

    他一點一點地喝著熱姜茶,謝清呈看著他秀麗的臉,覺得他的心事重有千鈞——或許正是因為他這陣子一直承受著父親忽然自殺離世的消息,直到今天才終于能和人說。

    “我爸一直以來都沒怎么管過我。”賀予捧著茶杯,坐在椅子上低著頭,琥珀色的姜茶里倒映出了他的面容,他自言自語道,“他總是很忙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能見到他十五天都已經很不容易了。”

    “照理說,他死了,我應該什么感覺都沒有才是,橫豎就是一個只能在手機通訊錄里見到的人。”

    姜茶平靜的水面忽然蕩開了一圈漣漪。

    賀予額發低垂,謝清呈瞧不見他此刻的神情,只能聽到他啞得像砂紙打磨過的聲音:“但是昨天我打開手機,我去他的消息里找那些他發給我,我還沒有處理完的文件。我點到了一條他早就發過來,但我一直沒有去讀的語音……那是他給我發的最后一條語音消息,是問我手臂上的舊傷,有沒有好一些。”

    “我那天其實覺得挺奇怪的,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忽然無頭無腦地問我這樣一句話。后來我知道,那是他自殺前一天,給我發的信息。”

    “他一輩子都沒怎么愛過我,謝清呈。”賀予握著茶杯的手指泛成了玉白色,“也許除了臨死之前。”

    謝清呈:“……”

    以他一個私人醫生的角度來看,賀繼威與賀予之間的關系的確是很微妙的。

    賀繼威對賀予很不關心,態度上也十分不親近,聽說他年輕時非常愛自己的妻子,而妻子卻不愛長子,母親仿佛因為某種緣由在遷怒這個兒子,丈夫便也順著歷經了苦楚的妻子,盡量地不去觸及妻子的傷疤。

    后來,夫妻倆的關系漸漸地淡了,賀予也長大了,父子之間習慣了這種不咸不淡的相處模式,誰也沒有想著要改。

    可如果說賀繼威完全不關心長子,又是不公平的。首先謝清呈就是受了賀繼威幾次請求才來到賀家的私人醫生,再者說,謝清呈給賀予看病這些年,賀繼威雖然沒給過賀予什么陪伴,卻也不會忘記問謝清呈他長子的狀況。

    雖然這種關愛不多,甚至可以算作是少得可憐,但畢竟藕斷了還有絲連,這對父子之間,到底是殘有了一絲溫情的。

    賀予把那杯姜茶都喝完了,茶盞空了,他將杯子放下,又輕聲道了一句:“你知道嗎……他把手上所有能自行處理的資產都留給了我。”

    賀予很麻木,好像賀繼威的這個舉動讓他更不知所謂了:“全部。”

    “……”

    “賀鯉以為是假的,他讓燕州的人來做鑒定……父親走了幾天,他就鬧了幾天,他不相信這是他最后的決定。”賀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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