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青云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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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長渡河一役的將士,而當年戰死在長渡河的將軍岳翀,正是青唯的外公,岳魚七的養父。
青唯默了半晌,“嗯”了一聲。
薛長興道:“當年岳魚七被朝廷緝捕后,再沒了消息,此前我試著也找過他,可惜無果。”他環目而望,笑了笑,說,“我這幾年南來北往,一直在想法子上京。別的不提,便說京周這幾個山頭,每一個我都來過,地勢也摸遍了。要是有一天,我把該辦的事辦完了,流落這山野里,能當個土霸王。”
他下了馬,拍了拍馬匹,駿馬一揚蹄,順著岔口往通往昌化的大路上跑去了,“行了,小丫頭,就送到這里吧,接下來的路我認得,趁著玄鷹司還沒到,你趕緊離開吧。”
他說完,卻沒走青唯適才給他指的路,而是取了岔路口的一條山間小徑。
青唯怔了怔,立刻下馬,三兩步追上去:“這條小徑是絕路,盡頭是山頂的——”
“我知道,”薛長興沒回頭,聲音帶著笑意,“你忘了?我來過這里,能做這山頭的土霸王。”
小徑不長,但是很陡,幾步上去,密林漸漸展開,入目的是一片開闊的斷崖。
山野空曠,晨間鳥聲空鳴,細細聽去,能從鳥鳴中辨出遠處細微的馬蹄聲。
青唯不知薛長興要做什么,只道是不能再耽擱,她幾步上前,屈指成爪,直朝薛長興的左肩抓去。薛長興背后像是長了眼,感受到勁風襲來,側身一避,左手瞬間握住青唯的手腕。然后,他的臉色瞬時變了——沒想到青唯手上這一襲只是虛晃一招,轉眼之間,腳下已成勢,架住他往前的腿,令他一時間動彈不得。
青唯道:“跟我回去!”
“不錯,小丫頭的功夫厲害,沒枉費你這一身岳氏血。可惜嘍,如果我的腳沒跛,指不定還能陪你過上個十來招。”薛長興笑著道。
他很快把笑容收起,又問:“回去做什么?小丫頭,曹昆德是個什么人,你當真不明白?”
青唯道:“他是不值得信任,但今日你無論落到誰手中,都難逃一死,他至少能保住你的性命。”
“保住我的性命,然后呢?我今日為他所救,來日就要受制于他,成為他手上黑白不分的一枚棋子,被他,還有他們,用于攻訐、屠戮、排除異己?”
薛長興道:“而今朝廷,章鶴書以重建洗襟臺為由,黨同伐異,打壓太后及何姓一黨,洗襟臺再掀波瀾,人心惶惶。何拾青一派四處抓人,恨不能找盡天下的替罪羊,堵住章黨的嘴,崔弘義為什么會獲罪,不正是因為此嗎?常人唯恐惹禍上身,恨不能躲得越遠越好,姓曹的卻在這個時候救我,你說他是什么角色?他是存了心要救我嗎?!”
青唯道:“曹昆德自然居心叵測,但你若被何黨的人拿住,必會遭災!你和崔弘義不一樣,他只是替罪羊,你原本就是海捕文書上的重犯,朝廷的人馬不會放過你。你跟著曹昆德,在他手下保有一命,以后倘能掙脫桎梏,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
“你說得不錯,大丈夫能屈能伸,跟著曹昆德不失為一個選擇。可洗襟臺那么大一個案子都能出差錯,我跟著他,當真能輕易脫身?何況我與這些人,本來就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溫青唯,我問你,今日局面,倘換成你師父魚七,換成你母親岳紅英,你會怎么選?你還會攔下他們,逼著他們跟一個閹黨茍活嗎?”
青唯微愣,足間力道漸松。
薛長興掙脫出來,頭也不回的往山頂走:“當年將軍岳翀出生草莽,本是一介匪寇,奈何咸和年間,生民離亂,外敵入侵,他帶著一干山匪投身行伍,從此建立岳家軍。
“咸和十七年,朝廷羸弱,蒼弩十三部壓境而來,士大夫張遇初與一眾士子投河死諫,只有岳翀一人請戰。我輩中人,多少慷慨義士拜在岳氏麾下,江水洗白襟,沙場葬白骨,我自投身行伍,前人之英勇便是我輩信念,前人之彌堅便是我輩脊梁,卻被一個坍塌的洗襟臺毀于一旦!常人不解我為何冒死來京,但我自始至終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伏法玄鷹司,投誠曹昆德,死也好,生也罷,我都不選,我要為自己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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