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他驟然起身,把書桌前的椅子撞出去一截,椅腿和地面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巨大聲響,站在門外的侍衛立刻敲門詢問道:“郎君?” 姬金吾閉著眼睛,緊緊皺著眉頭,過了幾秒才長出了口氣,開口又是平淡的聲線:“無事,你遣人去端些滾燙的烈酒來?!? 其實他上次在博白山已經發現烈酒開始漸漸地不起作用了,甚至過量飲酒反過來還會催發血液中流動的疼痛,但是少喝一點總是行的。 上一次在博白山的酒席,他有許久沒見到那些故人了,不自覺多喝了些酒。或許還有別的原因,當時氣氛太好了,老友滿堂,齊齊祝賀他新婚,說新夫人那么漂亮,郎君與夫人伉儷相得,必定早得貴子。于是他不自覺多喝了些酒,想壓抑住那些如影隨形的痛苦,至少度過一個開心的晚上吧。 開心的時間實在是不多。 結果回去的路上,站在車架前就開始劇烈地痛起來了。 根本沒辦法回到自己的車架上去,大家都看著又不好喚侍衛來扶一扶——他一向是旁人的依靠,決不能顯出一分一毫無法支撐的情緒來——只好就近上了阿楨的車架。 阿楨的車架上全是她的氣味,她自己倒是毫無察覺的樣子,坐在臥榻前,低著頭,很認真地把孩子送她的糖給收到藤盒里去。 那時他覺得身上的疼痛好像一下子就不見了,甚至有力氣撐著身子坐起來去向她討糖吃。 阿楨應該也會喜歡小孩子吧。 她從藤盒里拿糖給他,指甲干干凈凈的,沒有上蔻丹,鈍鈍的觸感輕輕在他掌心一啄,隨后就退開了。 明明之前是在和她說情話,在纏著她說些輕薄的言辭,但是她那么認真,好像這是很尋常的事。向她述說似真似假的愛意、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向她討糖吃、耍賴睡在她床上不肯走……都是很尋常的事情。 姬金吾忽而想到:對啊,這就是很尋常的事情啊。一個丈夫自然是要愛護他的妻子,他們之后還有許多隱秘的事情要做,還要共同孕育后代,他們就是應該這么親密啊。 縱使幼稚得要命,縱使不莊重,可是他們已經是夫妻了,難道還能不要他再重新嫁給別人嗎? 那時他躺在阿楨的影子里,靜靜看著她低頭看書,覺得安心,閉上眼睛,忽然發現,其實現在這一刻離他少時的夢想很近了。 她幾乎成為了一個意象,代表著那些他長久以來一直追尋而得不到、現在忽然又唾手可得的東西。 姬金吾年少的時候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君子,修身立業成家,得從伯鸞、齊眉德曜,娶一個好妻子,有自己的孩子,然后成為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他的親生父親幾乎從來不和他說話,也從來不來姬家,所以他一直渴望能夠成為一個更好的父親。 只是命運把他推開得太遠了。 那個時候,他躺在她的床上看她,想著好妻子已經有了,也找到蠱毒的下落了,以后日子會一天一天好起來的。 阿楨好好看。阿楨還總是開開心心的。她真好。 可能飲酒飲多了,他輕狂得藏不住話,巴巴地訴說這一刻的開心,鄭重地告訴她,日子會一天一天好起來的。 話一說完,身上又痛起來了,老天最看不得他得意,他有些恨恨的,摸到桌上的冷茶,猛地灌了一口,想要把那些細密尖銳的痛苦壓制下去。 阿楨連忙過來給他倒熱水,以為他酒意上來了,服侍他躺下去,給他蓋被子,坐在他身邊,前傾著身子去拉簾子,把月光擋住。她還記得他躺著時不愛見光。 他那時真想把她拉到懷里,好好地吻她,枕頭墊在她腰下,讓她懷上自己的孩子。他太痛了,和她親近的歡快還可以壓過那些疼痛,可是痛著痛著,轉念一想,又覺得阿楨會不高興,哪有初次在車架上的,她不能喝酒,他又滿身的酒氣。這樣不好,委屈她。 還有一輩子要過呢。 沒有任何壓制痛苦的手段,車架搖搖晃晃的,他痛得越來越厲害,也不記得是哪一刻失去意識的,直接痛暈過去了。 他第二天還找了借口到阿楨的院子里去,怕她看出點什么端倪來,好在阿楨只以為他是太累了睡過去了。 “郎君,酒來了?!笔绦l輕聲喚他。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