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鹽隊散了又跟著幾輛馬車,在盛夏進了金石城。 太陽當頭照,毒辣的熱氣把大地都烤焦了,遠遠望去是上白下黑。城中的人被勞務壓彎了脊背,赤條條的身體汗津津的泛出金光,兩腿像是灌了鉛一樣緩慢。 馬車剛進城里,幾匹牲畜實在是不行了,嘶鳴著倒地。爬不起來的瞪圓了眼睛,在沙石中抽搐一陣斷了氣;爬起來的虛弱地站著,喘著粗氣掃牛虻。 主事地吆喝了一聲,守在一盞的人神情麻木地牽來幾匹馬,重新給車套上。人們三兩成群坐著,望著天空拿木瓢喝水,就這么一個接著一個傳下去。 胖哥兒接過木瓢,瞬間熱淚盈眶。 他看了看破爛的鞋履,透出來的腳趾反復潰爛結痂,再也走不動了;他含著木瓢,嘴巴干燥得一吞咽就是撕心裂肺的痛,再也說不出話了;他還想再喝一口的,卻被身旁竟敢的男人奪去了,再也回不來了。 一盞茶的功夫,車隊再次啟程。 阿金決定留下來。 晚上睡在靠近金石城的破廟里,那里常年鬧兇獸,很少有人出沒。他白天去城里面晃蕩,很快就鬧明白了這里主要是以運輸的活兒為主,早出晚歸總能撈到吃喝,甚至是錢。 阿金本來就是練家子,勤勤懇懇干了兩年就從城外搬進城里,有了個籠子大小的住處。他心寬體胖,常卡在門縫里和人說說笑笑,有了幾個能走動的朋友。 真正行大運那一年,是胖哥兒十八歲的時候。 有只受傷的兇獸入城,倒在阿金的門邊,第二天上午謠言就傳遍了。說是有個胖哥兒用兩柄斧頭砍死了禍害,大家紛紛到門前看威風,要他當眾耍兩招。 阿金半張著唇,望著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臉,癡呆了好一陣回房去。再沖出來時,他瞪圓了眼睛哇呀呀叫著,舉起兩柄斧頭霍霍打了兩招。胖哥兒馬步扎得穩(wěn)當,腕部靈活有力,把那沉重的冷兵器甩過肩膀又從腋下接過。 當他拋甩上天,又穩(wěn)穩(wěn)接住時。 群體里有人哭了。 金石城需要這個東西,誰也說不清楚這個東西究竟是什么。 “你能教教我們嗎?” “行啊,這不難?!? 從那天開始,人們忙完活路就簇擁在阿金的小籠屋前,要么看他耍斧頭要么跟著學幾招。有些父母給一兩個銅錢,或是送雞蛋和饃饃,就讓孩子磕頭認師傅。 日復一日,胖哥兒有了積蓄也討到了媳婦。 他們雖然出生寒門,但是有韌勁,就憑著兩柄斧頭在金石城里耍出了名堂。胖哥兒搬進了石頭屋,他的媳婦用整個冬天繡旗幟,開春就把它插到門前。 金家武館,黑底白字在風中飄揚。 學徒從一個變是個,發(fā)展了三年,已經能養(yǎng)活一些流浪兒了。 “以前喊胖子可以,現在人家有錢了脾氣大,誰喊跟誰急?!? “在我沙地里找活干的時候,可不是這副嘴臉啊?!? “還是我建議他開武館的呢,現在借點錢都不干。” “他大老粗一個能懂啥?是家里的婆娘在吹枕旁風呢?!? 阿金聽到這些冷嘲熱諷,也只是笑笑,只要日子平安就好。 人很渺小,真正亂的是局勢。 他三十歲那年,城里入駐了一支軍隊,把這偏僻之地管制起來。原來人族邊境受到妖族侵犯,君王下放若干兵長,去往各地征人收稅共度國難。 阿金站在兵營外,看著熱血男兒們排著長隊,心跳得越來越厲害。他漂泊不安的靈魂終于找到了去處,光想象著自己馳騁沙場揮動戰(zhàn)斧的模樣,就熱淚盈眶。 他兩手交握在肚子前,畢恭畢敬站著,終于輪到時興奮地張了張口。 “兵大哥好。俺不會寫字,勞煩您帶個筆,金虎是老虎的虎?!? “等等?!? 守在一旁的兵長微微抬眼,上下打量胖哥兒。 “聽說你斧頭耍得好?!? “嗐,混口飯吃?!? “可能要繼續(xù)混了,你這身形確實不符合我們的要求,下次帶著斧頭來耍耍吧。好么就能破格錄用?!? “行,行。” 阿金第二次真帶著斧頭去了,當著眾人的面打完,兵長卻說不怎么樣。他三番五次去,好長時間才鬧明白,這名額有限自然競爭激烈。金石城里的工頭們,就是倒著貼錢都要把家里人送上去,哪怕戰(zhàn)死也別爛在這貧民窟。 胖哥兒不再執(zhí)著。 他有時會收到兵營里的通知,被叫去耍斧頭或教大家一些基本功,無償的也算是為國出了血汗。 那年兵長生辰宴,營中又發(fā)來通知要阿金去表演,也算是給即將出行的戰(zhàn)士們諸位。 “師傅,別再去啦,他們是笑話您呢!” “我不覺得自己是笑話?!? 胖哥兒憨笑著道。 媳婦為他扣緊了上衣,輕輕撫摸自己繡上去的“金虎”。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