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父親陰差陽錯得良緣-《巴垸》
胡麻子結婚幾年過去,過得可是風光可人,真叫父子戲班的人人人個個羨慕!戲班的青衣肖只得,也到了適婚年紀,他比父親大四歲,婚事被提上日程。
肖只得是陳章藍的鄰居,李歌滿的弟子,與陳章藍師兄弟相稱,交情不錯。肖只得,三七年歲,黝黑臉,中等消瘦的身材,手指消瘦而修長,中指縫里有一絲黃,當門長著一顆暴牙,牙縫有一絲黃,那是因為老吸煙的緣故。頭戴一頂篾片帽,長得不像個好人,精神氣起來,像個特務!精神氣不起來,像個吸食yapian的沒落公子哥們,扶不起的阿斗!典型的肖氏鷹鉤鼻。肖伯父的祖上是不是真的沒落貴族,值得考究。要不,他年紀輕輕的,怎地整天一根煙不離手?就那個時期一般的人家里,有稀粥喝就不錯了,哪里還有錢抽煙?
陳章藍呢?典型的貧農家庭,二八年歲,身高一米八三,身形俊朗,面容傲嬌,溫潤儒雅,自成風流,尤其那雙手,輕舞飛揚之間,隱約著美女的纖纖蘭花指神韻,如何不教人一見傾心?
特別他演旦角,神態簡直惟妙惟肖,眼神活靈活現,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姿態曼妙無比,唇紅而潤,嘴角含笑,長袖細腰,如風中荷花般淡雅。彼時那刻,臺上的他,就像發光體,時刻牽著你的眼球,讓你為之瘋狂。生活中的他,眼神寧靜深邃,有一種讓人心靈平靜深陷的力量。簡直活脫脫的梅蘭芳再世。比他的師兄胡香醇更勝一籌。比他的師傅李歌滿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世間的任何女子見著他,都會怦然心動,淪陷進去。只是他身邊的人,早看慣了陳章藍的風姿,容貌,儀態,沒覺得奇罷。
陳章藍盡管年齡不大,但也不小了,還生得如此德高藝鑫,確令人憐惜敬愛。但凡事得有個大小先后,誰叫肖只得比陳章藍大四歲。正好,胡麻子內人娘家里有個大侄女,二九年歲,正待嫁人。可給肖只得謀劃謀劃。
此女是余水國的大女兒叫余秋香,讀過幾天夜校,練過幾天戲,農活干得好,針線活極佳,一手飯菜燒得是上上好,長得也漂亮,秀氣的臉段兒,白凈凈的肌膚兒,兩把長辮子烏黑發亮兒,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兒,用現在的話說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要說唯一的缺點,就是身材兒不夠高,一米五二。但體形豐滿,前凸后翹,一看就是個多子多福旺夫的身相!想尋一個本性老實,有技藝門當戶對的男子。
肖家盡管沒落了,但與一般農家比起來,還算殷實。起碼,衣食住行有保障。不像陳章藍,家里啥都沒有,徒見四壁,壁縫里還透著風,窮得叮當響,想要求門親,屬實難,長到人生十六七歲,壓根地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提都沒有人提過他的親事。
肖只得與余秋香這一提,是不錯的一樁姻緣。肖只得人雖長得壞相,但性子不壞,家里有錢,也不小氣,平時,不論對誰,實誠大方。碰見老的,不忘裝根香煙,碰見少的,不忘來個水果。青衣扮相,雖不像陳章藍的扮相驚為天人,卻也流光溢色!消瘦的身材穿上戲服,消瘦的臉化了妝,那個也是漫舒水袖,飛花逐月,蕩起紅塵一縷情緣!蓮步輕移,流蘇慢擺,引領靈魂穿越千年,給人時空倒轉,如夢如幻的迷惑感!要不是他脫了戲服之后的特務氣質遮擋,要不是抽煙搞得自己一幅萎靡猥瑣相,還真是個人間尤物,不比陳章藍差。
實說,肖只得的親事得大弟子胡香醇這一提,師傅李歌滿就非常中意,連忙安排肖只得與胡香醇一起去余秋香的家里去相親。
青苔村下的鴨子湖湖畔,荷花飄蕩,鳥雀聲聲,更有鴨子湖的魚兒在陽光下,飛出水面,飛了丈八高,葩地一聲,落進湖畔邊岸的稻田里,濺起的水花,晶瑩碧透,銀光閃爍,風景真是迷人。這打小隨同祖父母在鴨子湖湖畔長大的女兒余秋香,更是水靈水秀,漂亮如花,令人怦然心動,一見鐘情。
肖只得去到余秋香家相親時,恰巧陳章藍要去青苔村下辦點事,于是與胡香醇,肖只得同行。沒成想,陳章藍這一去,卻壞了肖只得的好事,人家余家大小姐沒瞧中肖只得,卻瞧中了陳章藍。
飯桌上,胡香醇就看出了道道兒,急得要死。待他的兩個得意師弟回去后,胡麻子就把他內人的侄女余秋香叫到一邊,問:“瞧中了哪個后生?可是身材矮些的還是身材高些的?”
余秋香甩了甩她那兩把烏黑的長辮子說:“姑爺,我相中了身材高的唄。”
胡麻子一聽,真急。心想,陳章藍不僅比余秋香小三歲,還家境貧寒,家中老大,不僅父母有病,打不了他照管,還下面拖著一哈喇子的油瓶罐的弟弟妹妹,屋是個柴棚,家連張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坐的板凳柴火編織的,吃飯的桌子也是柴火編織的,全是柴火當家,連睡的床都沒有一張好的,也是柴火編織的。
胡麻子確實喜歡陳章藍的人才相貌,要說與他內人的侄女余秋香婚配,確實為難。婚配可不是唱戲,是菜米油鹽吃飯穿衣的事,浪漫不得。胡麻子不知如何辦,就將此事與他的師傅李歌滿稟報。
李歌滿一聽,更為高興,急忙稟告與祖母。祖母一聽,高興得差點沒摔倒,手足舞蹈的將父親叫回家,收拾齊整,物色媒人,一同去余秋香家提親。
陳章藍自小是個大孝子,心想自個母親師傅瞧中的女子,不差。也就興高采烈地由著他母親友打卦安排,請媒人去余秋香家提親。陳章藍的心里也想娶個媳婦兒回家來,幫助母親一起打理家務,照顧弟妹們。
陳章藍與余秋香有過一面之交。要說是兩面之交。不過戲臺上搭戲的那次過去三年不止,陳章藍歷經的戲份,搭戲的人眾多,早將那次搭戲的女子忘了。這次去到余秋香家,同師兄們吃了一頓飯,雖沒特殊的印象,特殊的好感,但也不討厭。正如友打卦說的,娶媳婦兒回家,是干活生養把家的,又不是好看的,要那么好看干嗎,好看能當飯吃嗎?
余秋香的家境好,飯菜做得好,活兒干得好,針線活兒也好,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兒媳婦。祖母哪敢猶豫一秒。生怕鄰居肖只得彎人去說好話給搶走。只催促李歌滿給弟子胡香醇打點。李歌滿唯一顧慮,陳章藍比余秋香少三歲。
俗說,女大三搬金磚,求都求不來,許七友比陳克善就大三歲,有了先例,沒啥不合適。陳章藍十七歲也不小了,說好就可結婚,人家康熙六歲當皇帝呢。從前也有小丈夫娶大媳婦的例子,大個七八歲也不算啥,何況是抱金磚的三歲!
于是祖母喜笑顏開地打點好東西,托李歌滿去找胡麻子做媒人,去他內人的侄女家求親!胡麻子領了師傅李歌滿的旨,不敢怠慢,忙不徹地帶著陳章藍趕到余秋香家。
胡麻子讓陳章藍先在門口等,自己一個人進屋,特意把余秋香從廚房叫到房間說:“秋香,我是你的長輩,你的姑爺,啥事都要跟你說在前頭,婚姻大事,絕非兒戲,那個當家小生人才是有,但家里的確窮,去了沒屋住住窩棚的;沒得飯吃,吃野菜的;睡覺也沒得床睡,睡地板的;家里還有一長條拖油瓶,你嫁了他家,既是長兄也是爺娘的,不知哪天可見天光日月的。你不怕吃苦受累,不愁望不到天日,你就嫁給他。而那青衣呢,家里只有兩兄弟,住的是大瓦屋,吃的是大米飯,抽的是好香煙,飯后還有一杯茶,一個水果切上,睡的是六彎床,家境殷實,祖上富貴,你嫁給他一生不用愁,你自思忖好了,再回我。”
沒料,余秋香毫不含糊地回過去:“姑爺,我早思忖好了,就當家小生陳章藍,我嫁他一生的幸福。沒得床睡,沒得屋住,做得來的;那一長條拖油瓶的兄弟妹子,會長大的;俺嫁給他,與他成一個家,他就是我的天,我的天光日月,日子會越過越亮堂。”
聽到余秋香這樣說,決心這樣堅定,胡麻子這才把陳章藍從門外讓進屋里。
余秋香見到自己的意中人親自上門提親,自感無限的尊貴。忍不住羞答答地一手遮面,一手遮眼,雙眼波光粼粼地跑進廚房,殺雞宰羊,燒火做飯,招待她的如意郎君。她實在感到幸福來得太突然。她不曾想自己的心上人,這么快就來到眼前。余水國特意從青苔村村委會趕回來看新女婿!
陳章藍雖家里窮得叮當響,拖累叢叢。但陳章藍本人確實氣度不凡,人品崇高,不僅唱得一手好戲,還情商極高,言辭談吐,行為舉止都有一股王者的優容!真個的后生可畏,前途似錦。這樣的人就是還窮,也有出人頭地的時候。天生的架子在那里。
余水國本是愛才之人,對陳章藍也早有所聞,所見真人,也是萬事順遂,十分滿意。陳章藍年歲尚小,余水國才沒這份心思。這不,自己的親妹夫胡香醇帶著陳章藍上門提親,親上加親,喜上加喜,老姑爺帶著少姑爺,哪有看不中,不同意的!
就這樣,鴨子湖湖畔的某戶農家里,一排人間煙火,活色生香,好菜好飯好酒都端上桌來。飯香酒醉地一頓好樂,就將親事定下來了!只等擇個良辰吉日,余秋香就嫁給陳章藍,將來成為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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