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卜卦道士-《我們屯里修真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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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凡心所向,素履所往,生如逆旅,一葦渡江。
三月桃花,四月歡唱,兩人一馬,明日故鄉。
流浪陌路,暖然緋涼,寫意人生,相識一場。
不關此世,不負己心,我自傾杯,君且歡暢。
——改寫自七堇年的《塵曲》
——本書副標題:一葦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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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紀元五百三十八年,大周國。
正值冬月。安州的凌汛來得格外早一些,往日奔騰咆哮的通天河陡然安靜下來,渾濁的河面堆滿一團團黑麻麻,臟兮兮的冰坨子,河底下的水流不減,沖刷著冰面,不時發出咔咔的炸裂聲。
這便是凌汛。在這天寒地凍的日子,河道過不得幾日,便要擁堵起來。那時候冰摧浪涌,沖堤潰壩,可謂勢不可擋,周邊一些小村落一時間將被沖刷得干干凈凈。
但此刻并無人組織防汛,正因為河邊正在開舍飯——莫約距離河邊二里地,有一個半塌的破廟,菩薩也沒了遮蓋,寒顫著從屋檐邊露出半個身子。寺廟的一側是個打谷的空場,空場上一排蘆葦做的席子搭成棚,棚上還有化了一半的雪水滴滴答答往下流。棚子后面柴火燒得嗶啵直響,煙熏火燎的,一股股黑煙帶著糧食香味沖天而起。
幾個兵丁拿著鞭子維持著秩序,不時摔一下響鞭,嚇唬簇擁在一起的饑民。
此刻已近飯點,打谷場上已集聚了數百人,一個個蓬頭垢面,手里的碗敲得山響,鴨子般的探著頭,嗅著空氣中彌漫開的糧食香味。人群中不時傳來插隊的爭吵聲,小孩子挨打尖叫哭喊聲,女人奶孩子哼唱兒歌聲,還夾雜著男人講葷段子的哄笑聲,嘈雜之極。
忽然粥棚一陣騷動,聽得“啪”一聲鞭響,隨后“當當當”一陣敲鐘聲,人們螞蟻炸窩般的躁動起來,一窩蜂地向前涌了過去。“啪——啪”,兵丁下死手抽了幾個往前亂拱的饑民幾鞭子,饑民被抽得脊背上的棉絮都飛了起來,還是埋頭搶飯,兵丁也就懶得管了。
過不多時,只聽得“噹”的一聲,似乎有什么東西摔在地上,一個尖銳的童聲大叫道:“x你媽的死麻子,你摔老子飯盒子干嘛!”
“你這是飯盒子?”打飯的麻子臉一雙眼睛瞪得像牛蛋。“你娘的洗澡盆也沒這么大!快滾快滾,下一個,就不給你吃,餓死你小x崽子!”
“不給老子吃!不給老子吃?”一個滿臉黑泥,頭發亂糟糟像雞窩的瘦弱孩子從地上撿起一個碩大的飯盒,小眼睛閃動著狡黠的目光,罵罵咧咧湊到騰騰冒著熱氣的大鍋邊,似乎估摸下能否掀翻它。忽然一撒手,這孩子從大鍋中舀起半碗粥,一下潑到打飯的麻臉伙夫臉上,大叫道:“留著給你娘洗臉——咧”,撒丫子就跑。
麻子臉被滾開的稀粥燙得嗷嗷亂叫,掄起勺子便向男孩兒砸了過去,大喊道:“打死這小x崽子”,饑民也跟著起哄,“打死他,打死他!”又有人大喊:“別擠別擠,掉鍋里就活不成了”,粥棚里頓時亂成一團,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這孩子身體瘦小,靈活的如同小魚一般,在眾人胳肢窩、胯下鉆來鉆去,幾下就鉆到外面,仰天哈哈一笑便欲跑開。不過外面兵丁頭目一個箭步,伸手一把薅住男孩子亂糟糟的雞窩頭,劈頭蓋臉便是幾嘴巴,打得他轉了幾個磨旋,笑罵道:“媽的,一看模樣又是寧州的來的,野豬樣一窩子往我們安州跑,都把我們吃窮吃垮了。”說罷把這孩子推到一邊,努努嘴對旁邊的兵丁道:“抽他兩鞭子,別抽死了——捆起來,等散場了,再放了他。”
這瘦弱孩子蒙頭蒙腦的,后來也不知挨了幾鞭子,吃了幾耳光。別人看他小,并不下狠手,也無性命之憂,只不過被幾根細麻繩捆得筆直,杵在打谷場的柴垛子旁的一根枯樹旁瑟瑟發抖。
此刻已近酉時,打谷場上空曠,寒風尤其蕭索,饑民早就哆哆嗦嗦地散去了,只剩下幾個看守糧食和柴垛子的兵丁在窩棚里烤火。孩子耷拉著頭,似乎睡著了。一個躲在粥棚后的小女孩兒把小手束在袖子里,過來問孩子:“哥哥,你冷不冷?”
孩子迷迷糊糊被弄醒了,本想張口就罵,不過一看是個小女孩兒,便抬頭道:“唵,你被捆這里試試?哪有不冷的?小妹妹你幫我把繩子解開。”
小女孩子畏畏縮縮道:“我不敢。”
“沒用的東西!那你幫我生堆火,老子要凍死了。”孩子道。
小女孩兒不敢去柴垛子里拿柴火,就從河道邊撿了幾根枯枝,然后去窩棚里借火。一個烤火的兵丁一驚道:“唷,老子都忘記放了這賊娃子,莫被凍死了!”旁邊一個老漢敲了敲煙鍋子里的灰,道:“作孽啊,寧州大旱三年,不知道餓死多少人。”又指著腳邊的一個瓦罐道:“這里還有半碗冷粥,你用旁邊的碗給盛那孩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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