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林沖笑道:“正是,他二人重新回頭,殺了生鐵佛和飛天夜叉,結伴行了數日方分手,史大郎自投少華山,魯師兄卻來到東京相國寺,做了個看管菜園的菜頭,倒拔垂楊柳,震懾了一干潑皮,二三十人心甘情愿奉承伺候他,一日他使器械,林某路過,見了叫好,因此相識。” 眾人都嘆道:“南來北往,相會一處,真是緣分。林教頭,如何又說無他時,便做了枯骨?” 林沖想起往事,沉默片刻,泛起一絲滄桑悲愴的苦笑:“因那高衙內對林某渾家起了邪念,高太尉那老狗設計陷害,將我發配滄州,暗自叮囑公人,路上害我性命。可笑林沖昔日,心中守著國法二字,雖然蒙冤,不敢造次,任那廝們豬狗般相欺。” 恨恨道:“兩個公人董超薛霸,假意幫我洗腳,一盆百滾湯,燙的滿腳大泡,又丟了舊鞋,給雙嶄新的草鞋穿,次日走到野豬林里,雙腳鮮血淋漓,行步不得,他二人找個借口,捆了我在樹上,便要害我性命。豈知魯師兄一路跟隨保護,當即現身救了我命,后來一直護送到滄州,方自回去。” 眼中閃過自責之色,唏噓道:“林某一生,累人累己。仔細想來,魯師兄何其謹慎?一路不曾泄露根腳,到滄州時,臨行前打折一棵松樹,威懾兩個公人,嚇得兩人瞠目結舌贊嘆,卻是我一時多嘴道‘這值得甚么?相國寺一株楊柳,連根也拔將起來。’怕是這句話,無意露了師兄行藏,以至于被迫離了汴京落草。” 眾人里,有些知道林沖過往,有些卻只知他被高太尉迫害,不知具體情形,此刻聽聞,都不由唏噓。 石秀不住搖頭,忍不住直言道:“哥哥,若我是你,便是魂飛魄散,骨肉成泥,也要血洗了太尉府。大丈夫,如何肯教人這般擺布?” 林沖聞言苦笑,兩行淚水垂下,頹唐道:“我只恨自己懦弱。” 曹操嘆口氣,伸手握住林沖的手,沉聲道:“自從相識,便少見你快樂,你之過往,也曾有些耳聞。前些日子,見到尊師周侗前輩,還因此和他起了幾句口舌,怪他一味強調規矩,把豪杰都教做了羊羔。” 林沖連連搖頭道:“怪不得師父,是我自己蠢。” 曹操也搖頭道:“非也,只因你以往身邊都是循規蹈矩之人,自然生不出無法無天之心,但你此刻看周圍——” 林沖下意識順著他揮起的手看去:惡鬼般的劉唐,吹胡子瞪眼的牛皋,太歲閻羅似的阮家兄弟,滿臉桀驁的石秀,陰沉著臉的鮑旭,用鼻孔看人的樊瑞,甚至皮球般跳動的王矮虎……果然都是些妖魔鬼怪、惡煞兇神! 曹操道:“如今你有這干兄弟,無法無天算什么?翻天覆地都不為過。兄弟,你便當自己死在了野豬林,又或者死在了滄州牢城營,今日之你,早已新生!” “我……已死在了牢城營?”林沖若有所悟的念著。 “正是!你只記住,那個安分守己逆來順受的老實人林沖,早已死了。”曹操重重拍了拍林沖的胸膛:“現在這腔子里跳動的,是一顆頂天立地、橫行當世的丈夫心!丈夫不可辱!凡辱你者,即辱我也,敢辱我等兄弟者,莫說蟲豸一般的區區太尉,便是當朝官家,也要他以血清償!” 林沖聽了此話猛然抬頭,瞳孔里如燃起一團烈焰,直勾勾凝視著曹操,忽然哈哈一笑,須發皆張:“正是,正是!辱我者我當殺之!管他是甚么帝王將相!人活一世,只求個痛快淋漓、無愧無悔罷了。哥哥,這番金玉良言,林沖抵死不忘!” 宋江從未見溫煦和藹的林沖綻放這般懾人神采,一時間心驚肉跳,坐立不安,滿腦子都是曹操那句“便是當朝官家也要他以血清償”的狂言,覺得此人簡直大逆不道之極,但不知為何,心中竟隱隱生出個自己都不敢正視的想頭:大丈夫,當如是也!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