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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是你啊。”他語氣冷淡下來，“我在參加飯局呢，不方便講電話。有什么事要緊嗎？不急的話我們改天再慢慢說啊。”

    他故意把電話拿遠一些，讓她能夠聽清周圍的嘈雜聲，證明自己不是在騙人。

    黎青夢耐心道：“不著急，那您大概什么時候回家？我們再聊。”

    電話那頭一頓：“那就說不準了，你是這個號碼吧，我待會兒給你打過去啊。”

    接著就是忙音。

    黎青夢再打過去時，電話就變成了對方更正在忙線中。

    她被拉黑了。

    對此，她已經(jīng)有所預見，面色平靜地站到小區(qū)大門的邊上等人回來。

    她用了最笨的辦法，守株待兔。

    京崎春末的夜晚依舊料峭，她裹緊身上的大衣，將近凌晨時分，隱約在涼風中看到了熟悉的車牌。

    車燈晃過來時，黎青夢一眼不眨地提步懟到車前。

    黑色轎車猛地急剎，司機正要破口大罵，后座的男人擺擺手，從車上臉色難看地下來。

    “……哎，沒受傷吧？這大晚上像鬼一樣突然躥出來，差點把我們嚇一跳。”

    黎青夢很快速地說：“知道大伯忙，可能抽不出時間來聊聊，我就干脆親自來找您了。”

    “也還好，不是說了會給你打回去嘛！”他擺出關(guān)心的姿態(tài)，“你和你爸又搬回來了？”

    “他沒來。”黎青夢語氣放低，“最近我爸……那病又復發(fā)了，需要動手術(shù)。”

    “這……”

    他吃一驚，眉頭緊鎖。

    “大伯，上次我們家那么難，也沒有開口要過您一分錢。這次我實在沒辦法了，我找不到誰還可以求助，只有您是我爸唯一的親人。我沒想拿這個綁架您，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我都知道。如果您最近手頭上有閑錢的話……我不是白借您的，加上利息算在我頭上行嗎？”

    她從包里拿出一張欠條的模版。

    “我都準備好了，絕對不會賴您的。”

    面對黎青夢的低聲下氣，大伯淡淡嘆了口氣。

    “不是我不想幫，我就這么個弟弟，我也心疼啊。但是你嬸嬸前段時間也生了場大病，你表哥呢還在國外惹事，擺平那個也花了我不少錢。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吹來的，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啊。”

    黎青夢握著欠條的指節(jié)不知不覺收緊，硬著頭皮道：“您再考慮一下，利息我可以再調(diào)高一些……”

    他從錢包里抽出幾張現(xiàn)金，徑直塞進黎青夢的包里。

    “這是我的一些心意，你也不用還了。”

    他看了眼腕上昂貴的名表，嘀咕道：“哎喲，時間不早了。我明早還有個會議呢，還挺想再敘會兒舊的，可惜了……你今天來得時間不巧。這樣啊，你也早點回去休息，有空我會去南苔看你爸的。”

    黎青夢木然地看著黑色轎車重新發(fā)動，緩緩駛進噴泉涌動的小區(qū)。

    那道對她關(guān)閉了一晚上的厚重大門開啟了一下子，再度關(guān)上。

    黎青夢翻出剛才男人塞進來的幾張票子，都不用數(shù)，四百塊錢。

    一種極強的羞辱感席卷全身。

    她像是叫花子一樣被打發(fā)走。何必呢，干脆一分不給，可能她還好受些。

    思及此，黎青夢將票子揉成一團，振臂扔了出去。

    胸口的郁結(jié)之氣也順勢跟著拋物線瓦解，但隨即反饋回來的，是更大程度的悲哀。

    那可是四百塊啊。

    黎青夢后悔地追上去，蹲下身，把那團紙幣一張一張展平，放進包里。

    然后，她挺直背脊，取出無人在意的那張欠條模版，認認真真地在數(shù)額里寫下，肆百元整。

    欠款人，黎青夢。

    她鄭重其事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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