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縛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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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勇濤:你敢打電話去我家?!
楚稼君:別忘了我要落戶在你家的,我怎么不能打電話過去了?!
紀勇濤:你算算你殺了多少人?!
楚稼君:我又不認識他們,我算他們干什么?
他轉頭跑向晦暗的弄堂,但大飛跟得很緊,紀勇濤就跟著大飛,再次在弄堂里把他追上了。楚稼君被他從后面踢在墻上,右手想掏槍,被紀勇濤打開了,左手想掏折疊刀,也被算準了,直接扭住手腕奪了刀。
紀勇濤想用刀刺他,他只能靠著墻,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腕:你住在哪?你們招待所……等你氣消掉一點我去找——啊!
紀勇濤狠狠用額頭撞了他額頭,楚稼君的后腦勺重磕在磚墻上,腦子里嗡嗡地響。
楚稼君:……別再打了,誰也打不贏誰的。別再……
紀勇濤又是一下。他也發狠了,抬腳揣在那人舊傷口上,把人逼退了。但憤怒的男人轉眼就再次撲了過去,扭住了他的左臂。
楚稼君被他壓在地上,但右手拿回了槍,抵住紀勇濤的腹部。
楚稼君:……你看,誰也打不贏誰的。
紀勇濤:你為什么不開槍?
楚稼君嗤笑一聲:我想要你跟我走,這很難理解嗎?
楚稼君:要錢就說個數,要東西就我買,你到底要什么才肯跟我走啊我都快瘋了!怎么就聽不懂人話那么難溝通呢?!
紀勇濤:因為這個世界不是這樣的。
楚稼君:那你們,他媽的倒是告訴我,它是什么鳥樣啊!
紀勇濤深深嘆了一口氣:它不是這樣的。
紀勇濤:我們已經來不及從頭到尾告訴你,它是什么樣的。但只能告訴你,它不是你想的那樣。它是有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個家組成的,不是由你和你之外的人。
楚稼君:除了我就是我之外的人,憑什么它就不是這樣的?!
紀勇濤:你可以這樣想,但是你把很多人的家毀掉了。
楚稼君:他們的家關我什么事?我只管我們!——你說,我和你的家怎么辦?我要花多少錢才能保住它?
抵著他腹部的槍口微微顫抖,他回過頭,看見紀勇濤在陰影里的雙眼,那雙眼里,憤怒很早就偃旗息鼓,留下的是無盡的無奈與難過。
紀勇濤:我們不會有家了。
話音落,他抓住槍管,讓槍口離開自己;楚稼君尚未反應過來,他的眼睛大大睜著,整個人似乎都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紀勇濤:不會再有了,永遠不會再有了。
紀勇濤:……我最后帶你一路,跟我走吧,最后這一路,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他的手,慢慢地、溫柔地,從楚稼君那只絕望的手中解開槍,無聲將它握在自己手中。楚稼君的眼里怔怔落著眼淚,他仿佛突然經歷了一場葬禮,那個名為家的東西,已被掩埋六尺之下。
紀勇濤將他疲軟的身體從地上拖起來,像拖動一個棉布娃娃。
突然,大飛狂吠起來,一個巨大的身影出現在紀勇濤身后,卡住他的脖子將他拽起來;這股恐怖的蠻力有著壓倒性的優勢,紀勇濤被那個壯漢揪著,看見旁邊有個男人竄過來,拉起楚稼君說“快走”。
楚稼君渾渾噩噩拿起掉在地上的槍,踉蹌著走了,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紀勇濤掙扎時,似乎撞到了壯漢手臂上的傷,那人雖然強壯,卻完全不吃痛,一碰傷口就撒了手,捂著手跑了。
他落在地上,上海的夜里,只有弄堂深處的貓叫聲,楚稼君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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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稼君跑了很遠,他一邊跑,一邊擦掉阻礙視野的眼淚。不知像行尸走肉一樣跑了多久,他感覺到了江風撲面。
黃浦江邊,洶涌的夜風和輪渡的鳴響回蕩在外灘大道上空。他走到江邊,靠著扶欄,望向江對岸那個奇怪的工地。那地方準備造一根糖葫蘆,地基已經挖開了,像個無底的天坑。
忽然,他聽見旁邊有響動。
閃爍不定的路燈下,狗吐著舌頭哈著氣,蹲在邊上期待地看他。
它一路追著他的味道過來,跑得精疲力竭。但這種動物又是那么簡單,哪怕累到趴在地上,看見楚稼君走向自己,還是吐著舌頭歡快地搖著尾巴。
楚稼君跪在地上,環著大飛的脖子抱著它,狗的身子很溫暖,在微冷的江畔成為唯一的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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