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寇冬看著那顆小小的木珠。它被邪神放在攤開的掌心上, 縈繞著一層淺淡的黑氣。這黑氣向著四周肆意蔓延,緋紅的月華又為它鍍上了旁的光澤。 他瞥見了一點鮮紅,這珠子將邪神的手上沾染上了血。它隱隱地跳動著, 像是一顆真正的、被人攥在手上的心臟。看多了,甚至讓人覺得眩暈。 這給人的感覺并不好。 葉言之的眉頭蹙起來, 他瞧著邪神, 顯然不認為這是什么好東西。 顯然,寇冬也是絕不會認為這東西好的。 他只是盯著那顆心臟, 態度熱忱的近乎不正常。好像那不是一顆縈繞著黑氣的木珠子, 而是閃耀著光華的夜明珠。 “來, ”邪神將聲音壓得極低,里頭似乎揣了甜美的、蜜一樣的蠱惑,引著寇冬向神廟中踏去, “來——只要你走進來,我會把它給你。” 凡是正常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動作。 更何況是剛剛已然看清了這是個陷阱的寇冬。 小人坐在寇冬肩上, 面無表情瞧著這一幕,卻突然察覺到一陣細微的顫動。 青年目光仍然緊緊追隨著那顆珠子, 居然邁出一條腿, 向前緩緩踏出了一步。 葉言之一愣,繼而驚愕, “寇冬?” 青年的眼里沒有半點情緒,葉言之悚然發現,寇冬的肩膀竟然也變得堅硬,踩上去甚至能發出噠噠的聲響, 仿佛在叩擊著儺面具。 他無法形容這種狀態是什么,但寇冬在這一瞬間簡直不太像人, 更像是—— 更像是站在邪神身后的雕像。 這個念頭一出,葉言之心頭驟然一緊。 寇冬又朝著神廟的方向邁進了一步。 這種前進讓葉言之前所未有地心焦起來,拍打著寇冬的面頰想令他清醒——可無論他如何拍打,寇冬都像是木雕泥塑的,并不會對他的動作做出半點反應。 他只是一步步朝著神廟邁進,滿懷渴望地盯著那顆心臟。邪神的半個身子已然隱在了黑暗里,剩下一半則站在了神桌上供奉著的蠟燭所投下的薄薄一片光亮下。那露出的一半嘴角上翹著,似乎在笑。 “來,”他低低道,“真是好孩子……” 剩余的儺面呆呆看著這一幕,無人有勇氣上前阻攔。他們都畏懼于邪神的手段,死一般的靜寂里,有人小聲道:“他要帶他去哪兒?” 葉言之心中猛然一動,意識到他像是要將人往神桌上引。 他頭皮一下子開始發麻。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和青年都犯了一個錯誤。 神是無法復生的。 葉言之知曉這一點,但這是游戲中的世界,比起現實世界的神鬼而言,總會增添些、減少些。在他們梳理邪神動機時,自然而然便以為,邪神做這一切,是為了復活正神—— 可是如果根本沒什么復活的法子呢? 如果邪神的手段比他們想象的更為簡單狠戾,只是將已經轉世成為凡人的青年帶到面前,然后將自己的心臟喂給他,教他接過這神位,成為新一任的邪神呢? 在這之前,寇冬曾和他討論過抽到的預見牌。 在塔羅牌中,審判牌的正位,代表清晰的判斷、了解自己;而逆位,則代表用消極的方法去填補內心的空虛。在這個副本中的釋義,寇冬更偏向于后一種。也是這一張預見牌,讓他能更直接地將邪神與已亡的正神聯系起來。 比起“審判”這種模棱兩可的字眼,上頭還有更為明確、也簡明易懂的信息:騎士與龍。 騎士與龍。 這四個字,有一個在民間故事中流傳的版本——古時惡龍搶劫村莊,強迫世人將嬌美的女孩作為自己的祭品。 于是世人選出了最英勇善戰的騎士。 騎士也果然名副其實,在經過一場惡戰后,終于將惡龍斬于劍下。可緊接著,他看見了山洞里堆積的財寶,那些財寶映出了他眼底的金光—— 他瞥見衣不蔽體的女孩。 他聽見世人畏懼的禱告聲。 慢慢的,他的額頭生出了尖角,手臂上出現了鱗片:惡龍的確已死,但屠龍的騎士沒能走出山洞。 他成為了新的惡龍。 將這個釋義放在副本里,葉言之便徹底明白了那一幅畫的含義。寇冬就是被選中的騎士,他已經在這場游戲中發現了邪神的身份,按照游戲的規則,他相當于是殺了龍。 可與此同時,惡龍蠱惑了他,要他接過自己的衣缽——這才是這個神明的真實算盤! 為了這算盤,邪神分明沒了心臟,卻還是拼盡全力用法術蠱惑了眼前人。 這到底是怎么一種執念? 葉言之清楚,應當說,這世上不會有人比他更清楚。但清楚絕不意味著贊同,理清楚邏輯后,葉言之當機立斷,深吸一口氣后,對青年的臉部進行了超強力連打。 他手頭沒旁的道具,只能靠這種原始方法,試圖把人拍醒,“寇冬!” 寇冬驟然被打,神色似乎有些迷茫,腳步停滯了一瞬。可還不等小人心喜,他便又搖搖晃晃地落下了步子,朝著神殿更靠近了一步。 葉言之趴在他耳畔,咬著牙又有點難以啟齒,提高音量道:“快醒醒,你不會想進去的——你清醒點,你從上到下,根本沒有可以塞進那東西的地方!” 這話其實說的不嚴謹。葉言之清楚的很,這身體上只有一處,而且他也清楚,npc定然是打算從那處將心臟放進去的—— 要說為什么,這群npc,就沒一個思維正常的。 全是變態。 寇冬對他這一句話毫無反應,腳尖眼看著就要碰上神殿高高的門檻,馬上便要踏進去。 來不及了! 葉言之心中一緊,偏偏行李欄中的物品他也無法取用,“塞壬的眼淚”分明就在上頭閃著光,可他根本無法碰到。 只有最后一個辦法了。 葉言之橫下心,也顧不得許多,趴在寇冬耳邊,提高聲音喊了一句“爸”。 這一聲,喊的簡直是繞梁三圈的架勢。 “爸!!!” 葉言之的心中其實并沒有十足的把握。雖然青年平時熱衷于讓他這樣叫喊,可說到底也只是開玩笑,不會是—— 青年已經踩上門檻的腳步停住了。隨后,他居然沒有再往里走,而是將腳放下來,迷茫地向著兩邊瞥了眼。 雖然沒有言語,可那動作卻是很明顯了。這就是在找他那便宜兒子呢。 葉言之:“……” 他也說不出是慶幸的心多一些,還是干死青年的心多一點。 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口頭上占占便宜,沒想到是真的情真意切想當自己爹。 為了這,甚至連邪神的魔障都能破。 ……這到底是怎樣不下于npc的一種執念啊? 雖然屈辱,可到底還是有效果的。葉言之抱著青年手臂,接連又惡狠狠喊了好幾句爸,每一句都是要把人吞吃入腹的架勢。他越喊,寇冬的神色就越清明,最終打了個哆嗦,才發覺自己正站在神殿門口,不禁茫然。 “怪了,”他喃喃道,“我站在這兒干什么?” “……” 葉言之實在是不想回答他這話。 寇冬還沒察覺到自己家崽的態度陡變,還在驚疑不定地來回打量。 “我靠,我怎么對自己走過來的這一段路半點記憶都沒了?”到底聰明,他略一思忖,就知道了答案,“他居然還留有后手?!” 小人悶聲說:“應當也是最后一手。” 這一手,足夠將邪神體內剩余的那一點法力耗盡了。神明如今倚靠在璧上,似乎也知道自己的這一招破釜沉舟失了效,微微地咳起來。 他還握著那顆木珠,木珠上濺落下來的鮮血滴答的地上到處都是。那掌心仍舊向外攤著,卻再也等不到人來拿。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