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夏山(二)-《朕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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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平宣與岑照的婚儀在洛陽城中, 一直有非議。
其一是由于岑照曾是罪囚之身,孤身一人,無家族支撐。在門第觀念深重的洛陽, 他被很多人視為張平宣的內寵,雖明面上不敢說, 但背地里卻說得要多腌臜有多腌臜。唯有寒門不棄仍奉他為青廬一賢。
其二是因婚儀之中, 六禮未全。
前朝《儀禮*士婚禮》一文,對士族婚姻的聘娶過程做了詳盡的規定,認為婚姻上尊崇祖宗,下對后世有深遠的影響, 因此不可從事過于簡單, 整個過程需有——納采, 問名,納吉,納征,請期, 期初婚六步,六禮完備,方算禮成。
然而張平宣的父親張奚已死, 母親自求在金華殿,因此六禮之事, 皆由太常和宗正掌理。
太常與宗正都知道張平宣與張鐸不睦,再加上岑照身份尷尬,無法獨立對長公主行納采問名等禮儀, 所以太常和宗正在參訂的時候,更重公主的冊封之禮,而并未將六禮定全。諸如采納,告期,迎親等禮儀,在婚儀冊上,皆語焉不詳。
如此一來,這場婚姻便更像是長公主內收男寵。
張平宣為了這些非議,將太常卿斥得沒臉。
至婚期這一日,她仍不開懷。
張府之內倒是熱鬧非凡,正廳上,中書監,尚書令,并鄧為明,顧海定幾人皆在。其余的人,散集在張府后苑之中,一時之間,紅散香亂,茶煙酒氣撩玩著芙蕖潭里的水鳥,文士攜酒清談佛理,雅者奏琴品評,皆有心得。
內室之中,張平宣的姐姐張平淑,正為她梳婚髻,張平宣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張平淑將她的碎發細地篦好,朝鏡中看了一眼。
“怎么不說話?!?
張平宣搖了搖頭。
張平淑笑著放下篦子,對著鏡子端正她的臉道:“岑照也好,大郎也好,都如你所愿了,你還有不順意的事嗎?”
“姐姐還叫他大郎?!?
張平淑沒反應過來她的意思,隨口道:“是了,也該改口,稱陛下了。”
張平宣笑了笑:“早就該改口了,否則姐姐不怕他治你個不敬之罪,令你合族腰斬嗎?”
張平淑怔了怔,知道她在說當年陳家的舊事,不想再惹她惱,轉而輕聲道:“你親眼看到他殺了父親,姐姐也親眼看著他殺了二郎,對于這些事,姐姐什么都不敢為他辯駁??蛇@么久以來,姐姐到是經常做夢,夢到咱們小的時候。那會兒咱們都淘氣,他卻是最有方寸的那一個??擅炕兀蹅冴J禍惹了事,你的母親,我們的父親,卻都是讓他一個人在祠堂受罰,他也忍了,從未說過我們一句不是。每每回想起這些,我心里都不好受,大郎從前,真的不是什么大惡之人啊?!?
張平宣道:“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都不是大是大非。如今說起來,姐姐不覺得可笑嘛?!?
張平淑悻悻地從新拿起篦子,沾了沾銅鏡之中的花水,細致地篦順她肩上的頭發,從而也把話順到了她的意思上。
“你說得對,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她說著,輕輕嘆了一口氣?!敖憬愫?,不該說這些?!?
張平宣道:“姐姐是仁意,才會輕易饒恕他,才會受制于夫家。去年,姐姐夫家因為懼怕他,不放姐姐回張府,姐姐就當真連父親的喪儀都不現身?!?
之前的話,到還算好,言及親父,張平淑的心一陣一陣的悸疼起來。被她說得一時眼睛發紅,她回過神來時忙抹了一把眼淚道:“是了,姐姐是不孝之女,姐姐不提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姐姐想你開心些?!?
說著,靜靜地朝銅鏡里望去,勉強堆了個笑容:“你看你如今多好啊,做了公主殿下,也嫁了自己心儀的男人。”
張平宣望著鏡中的姐姐,她眉目間沒有一絲戾氣,溫柔若水煙,好似揮臂一打,就會散了一般。
“這不夠的,姐姐?!?
“你還想要什么呀,傻丫頭?!?
“我受公主的尊位,嫁給岑照,就是不想讓他卑微地活著,被人當成罪囚,或者內寵?!?
張平淑捏著篦子,怔怔地說不出話來,銅鏡里,張平宣紅妝精致,明艷非凡。
其實要說血脈傳承,張平宣和張鐸到不愧為兄妹。
張平淑是個溫順的女人,十四歲的時候,就受父命嫁給了當時穎川陸氏,十幾年來,與夫君到也算相敬如賓,夫的幾房姬妾,也都尊重她。張平淑自認為,自己此生再沒什么執念。
不像眼前的張平宣,她對情意,公義,似乎都有執念。
而這種執念,并不比張鐸對權欲的執念淺。
“你的話,聽得姐姐有些害怕?!?
張平宣回過身來,握著她的手道:“姐姐,你放心,平宣絕不會辜負母親和父親的教誨,我只是想讓我的夫君,堂堂正正地在洛陽城立足?!?
張平淑搖了搖頭:“你這樣做,也是與虎謀皮,大郎如何能縱著你?!?
“我不需要他縱容我,我和岑照都沒有過錯,錯的是他,他為了一己的私利,要把洛陽所有不順服他的人都逼死。不該是這樣的,姐姐,你忘了父親跟我說過嗎?仁義,明智的君主,應該讓有志者,有才學者,各得其位,讓儒學昌明,世道安寧,而不是像如今這個樣子,洛陽人人自危,生怕哪一日就要橫尸于市?!?
張平淑閉了口,她實在是說不過自己這個妹妹,只能悻悻然地點著頭沉默。
篦頭的水已經靜了下來,只剩下榮木花的花瓣還在上下沉浮。
門外女婢來報,“殿下,宮里的那位內貴人來了。”
“席銀?”
女婢輕道:“殿下,內貴人的名諱,奴等是要避諱的。”
張平淑道:“是跟在大郎身邊的那個姑娘嗎?”
張平宣點了點頭,“是,也是岑照的妹妹?!?
張平淑彎腰扶著她的肩輕聲道:“既是宮里來的人,又與你夫婿是親人,你也該以禮相待。”
張平宣別開張平淑的手,起身道:“讓她在偏堂等著?!?
“平宣,何必呢?!?
“姐姐不要說了,她是賤口奴籍,今日蒞于張府的,都是清流文士,她怎配與之同席。我讓她立于偏室,也是不想侮辱她,否則,我會在正堂置一把箏,與眾人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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