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夏湖(五)-《朕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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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三月, 天氣陡然轉暖。
張鐸要席銀寫的東西,席銀至今也沒有寫出來。
她自己到是一心掛著這件事,在張鐸面前戰戰兢兢, 然而張鐸卻再也沒有提起此事。
整個二月間,席銀眼中的張鐸, 似乎又披上了從前那層雖然滿是的瘡痍, 卻又無比堅硬的甲。
楚王劉令與東海王劉灌反了。
不過這件事,并沒有令張鐸有過多的煩擾。
那些是舊朝的藩王,撤殺他們是必然的,他們反也是必然。
張鐸一生滾血活來, 深知刀劍傷口, 真實可靠, 敞亮廝殺畢竟比內宮暗斗來得痛快。
三月三這一日,朝會散后,太極殿東后堂中,站了數十人。
獨席銀一個女子, 孤零零地地立在張鐸身后。
除趙謙外,另外幾個朝臣都對這個垂著頭的女人不屑于顧。皇帝不娶妻,不納妃, 終日只令奴婢為伴,多少令人不齒。不過, 他們不齒的人絕不是皇帝,于是,席銀便自然而然地被視為了妖媚放蕩, 魅惑君王的罪人。朝臣不敢實言上諫,僅僅是因為張鐸絕戾,且尚未為她行無道之事。
席銀隱隱察覺出了惡意,雖然自從張鐸命她掌文書,太極殿的東后堂,她就能來去自如了,但這到底是她第一次見這么多的朝臣,他們皆衣冠端正,眼光如炬,哪怕只是余光掃到她,都能把她身上的衣衫燎起來。她膽怯地不知向什么地方看,只得下意識地去找那個最熟悉的人。
于是她偷偷望了一眼張鐸的背影。
張鐸坐于案前,背脊平直,手臂則閑枕在幾本奏疏之上,而奏疏下面規規整整地壓著一疊官紙,那是她前兩日的功課。
雖然丑,但那是除了奏疏之外,那是唯一能擺上東后堂的案上的字。
“添茶。”
這兩個字顯然只有席銀能應。
她也不敢多想,挽袖從張鐸身后走出,竭力穩住自己的手,執壺添盞。
“陛下。”
尚書仆射鄧為明道忽喚了張鐸一聲,其人身寬,聲若洪鐘,這么突如其來的一句,幾乎嚇破席銀的心膽,她肩膀一抖,眼看著茶壺就要脫手。手腕處卻被張鐸一把托住,繼而就著手掌的將茶壺一并穩住。
那是剛剛才在爐上滾過的水,席銀知道壺面兒此時有多燙,然而張鐸卻連眉都沒有皺,甚至連看都沒看席一眼,托著她的手,慢慢地將壺放回原處,平聲對堂中人道:“朕看朕的圖,你們可以接著議。”
博山爐中的香線流瀉而出,淌入張鐸的春袍之中。
堂中并無人敢提張鐸與席銀的那一幕。
趙謙應聲道:“不知鄧仆射怎么看的,依臣看,劉灌不足以為懼,其勢不大,軍力也不過萬余人,頃刻之間便可絞殺,這個劉令……卻有些麻煩。”
鄧為明道:“臣與趙將軍所見相同,劉灌未必需要剿殺。他是看其兄劉令行事,只要劉令一敗,他便會跟著潰,陛下,如今戰事起于江岸,江州守將許博善操水軍……”
他的話還沒說完,趙謙便斷道:“但這個人不能用。”
鄧為明道:“趙將軍何出此言。”
趙謙朝張鐸拱手道:“陛下,許博之女是前朝的嬪妃,他是劉姓家臣,去年年底,陛下才撤了他軍職,將江州水軍交在王湎麾下。”
鄧為明道:“臣正要奏請陛下,許博之女許庭華時年十七,入掖庭之后,尚未得幸,仍是完璧之身,若陛下肯垂青許庭華,許博必將感懷天恩,鞠躬盡瘁。”
趙謙聽完這句話,剛想說什么,卻見張鐸掐著手指,望案沉默。
畢竟涉及內宮私事,他雖知張鐸在這方面的習性怪異,但身為將臣,此時并不好再開口。
張鐸沉默了須臾,松指翻起案上荊楚圖的一角平聲道:“趙謙,王湎此人,無戰時可用,但在戰時,他領不了水軍。”
趙謙尚未應答,就聽鄧為明道:“正是正是,放眼我朝軍中,再也沒有比許博更善水戰之人了……”
“但鄧仆射所說之事,朕沒有考慮。”
“陛下……”
“宋懷玉。”
“在。”
“許庭華,如今在什么地方。”
宋懷玉躬身應道:“回陛下,前朝的嬪妃都收在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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