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春蔭(四)-《朕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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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至此處,趙謙難免心神混亂。
再看張鐸,竟也肩頭微戰(zhàn),似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趙謙撓了撓頭。
想這天差地別的兩個人,身份也好,所處的處境也好,明明都是不堪共情的,這女人的慌亂執(zhí)拗,怎么就勾動了張鐸的火呢。
趙謙正猶豫要不要進去打個圓場,這邊老奴人倒是取了衣裳回來,躬身呈到張鐸眼前。
霜色底,繡菡萏的大袖衫,底襯月白,胭脂的間色裙,還有一身月白色的抱腹。
張鐸看也沒看,一手操過,徑直擲到她身上。人卻絲毫沒有要回避的意思。
庭中的奴婢到都識意,相覷一陣后,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路,跟著老奴退了出去。
席銀被大袖遮了頭看不見周遭,只聽得腳步聲悉悉索索地往外面退去,不多時,四下平靜,這才偷偷露了一個眼睛,正要伸手去解腰間的束帶,誰想,卻撞上了他如寒刃一般的目光,手不自覺地僵了僵,繼而又想,他已視她為妓,絕不可能施舍一絲一毫的尊重,這會兒在僵持,怕是連這一身衣裳都不能得。
想著正要認命忍恥去褪衣,卻見門外面還堂而皇之地站著另外一個她不認識的人。將才她太慌了沒看清,這會兒定睛這么一看,竟也是個男人。腰間扯住束帶的手,又縮了回去。
張鐸見她膽怯,又不像是在怕自己,便順著她的目光回頭,見退到門前的趙謙此時正直愣愣地盯著矮梅下的席銀。
“你當這是什么地方。”
還有什么比在絕境里試探的女人,更令人憐惜的呢。
趙謙一時看得呆了,聽見張鐸的聲音,方抬手揉了揉眼,含糊地應(yīng)張鐸道:“我這不是……”
“出去。”
“不是,我這就在外面杵著啊,再有,我不該看,你在這兒看什么!你……”
話還沒說完,門突然“砰”地一聲被推閉,趙謙沒反應(yīng)過來,頓時被撞出了鼻子血。
“張退寒!你給老子記著!”
他吼得聲音很大,里面卻一聲回應(yīng)也沒有。
他無奈地一手按住鼻子,一手接過一旁奴婢遞來絹子,捻出兩團堵住鼻孔,回身往外走,一面走一面怪聲怪氣的嘟囔:“還說要殺她呢,老子看你恨不得要殺我!”
翻墻而開的初春藤花被關(guān)門聲震下了一大抔。風(fēng)一吹,寒冷地瑟旋起來。
趙謙最后這一句話,張鐸是聽清了的。
然而一低頭,那女人還糾纏著衣衫,縮在樹根下面,像是生怕他后悔一樣。有那么一瞬間,張鐸有一種剝了她扔到岑照面前的念頭。但反應(yīng)過來自己失控以后,他又極其憤己。
多年習(xí)慣克制,不喜歡沒由來的情緒。
十幾年前他靠著這種克制在亂葬崗里自救,和他一起掙扎的人,要么瘋了,要么死了,只有他,裸露著一身鮮血淋淋的皮肉,拎著一顆瘡痍無數(shù)的心臟,活了下來。至此他斷絕心緒大浪已經(jīng)很久,甚至覺得肉/欲意味著動蕩,并無益于內(nèi)修,因此把女人一項,也從人生里勾除了。
只要遠離有情的萬物,便無畏無懼。
但這個女人的“恐懼”,他好像有點熟悉。
突如其來的失語,令張鐸不安。
他索性不再看她,轉(zhuǎn)身朝清談居里走,把目光聚向那尊觀音像上。
“穿好了起來。”
“別走……”
她說了什么?
即便面對著觀音,張鐸還是覺得自己腦中突然閃過一瞬的空白,回頭喝道:“不要再我面前發(fā)/浪!”
她嚇得一愣,伸出那只柔弱地手,顫顫地指向墻角里的那只雪龍沙,結(jié)巴地跟他解釋道:“你不在它要咬我……”
張鐸側(cè)身,雪龍沙原本已經(jīng)立起前腿,面對的他的目光,又怯得趴了下來。
他突然覺得她傻得好笑,不由嗤道:
“狗比人蠢,你都怕。還敢信面前的人會護著你?”
她沒有回應(yīng)他,像生怕他要后悔似的,縮到矮梅后面,慌亂地扯開束帶,把大袖衫往自己身上裹,時不時地偷偷瞄一眼狗,又瞄一眼張鐸。
矮梅的樹干并不粗壯,無法遮擋她全身。
柔荑,**,甚至?xí)r隱時現(xiàn)的一雙玉山峰,都在寒風(fēng)里婆娑。
張鐸側(cè)過眼,不自知地朝下走了一個臺階。靴底踩斷了一根枯枝,發(fā)出“咔”的一聲,矮梅后的女人忙轉(zhuǎn)過身來,抱著樹干,把身子拼命地藏起來。
“別走,我……就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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