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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所有人意料，這個被朝玖逼迫的自殺的少年，卻說出了這番話。連那當事人朝玖，都有些懷疑自己耳朵。

    “你......你認可我？”

    縣令顯然有些錯愕，連忙問道。

    “對于父母來說，我很認可你。但......”徐清沐轉(zhuǎn)臉指了指身后那行將就木的朝燮，意圖很明顯：“但對于他，我并不認同。”

    徐清沐繼續(xù)開口道：

    “已己之私，不顧父母心中所想，完全按照自己意愿去行事，看似行了孝道，這也只是感動了你自己而已。”徐清沐看向那兩位已如尸體般縣令父母，再次問道：

    “你真覺得，這樣做他們會更開心？”

    那朝玖渾渾噩噩，一語不發(fā)。半晌從口中擠出一句：

    “可不這樣，爹娘就真死了啊。”

    徐清沐想起了站立面對聞人博攻擊不避而死的王子乂將軍，想起了那升仙臺上借劍自殺身亡的老乞丐，想起了明知會死，還是將簪子給了自己的林震北，想起了明明可以逃脫，卻又轉(zhuǎn)身回來的曹丹，甚至先前那一群引頸赴死的一眾將士們，他們一群人，難道不想活著？

    一定是想的。

    可總有些東西，會比生命更為重要。

    “死亡是生命中的一件事，也是我們完整一生的一部分。那種被陰暗覆蓋的生命，暗無天日的等待，甚至需要祭祀別人生命來維持的茍且，真的就是你父母愿意看到的？”

    朝玖沒有說話，看向兩位受了攻擊依舊如木頭般站立不動的白發(fā)父母，眼淚潸然而下。

    “可我真的想讓他們活過來，跟我說說話也好，哪怕看看我也好......”

    這個年近六旬的男子，終是忍不住了淚水，哭訴道：“那人說，再過幾年，便可真正還魂了，父母就真的復活了......”

    先前那個志得意滿的人，現(xiàn)在如風中殘葉，便是受過威脅的眾人，也覺得有些同情。

    是啊，自古百善孝為先。忠、義、孝三道上，縣令朝玖在后者，做的極好了。

    守元道了聲：“阿彌陀佛”，隨后緩步而來。

    “再過十年，也是徒勞。”

    說罷伸手成掌，憑空握住一丈長的香火，對著朝玖說道：“點燃它。”

    朝玖見識過這個年輕和尚的手段，當下呆呆從衣袖中取出火折，將香點燃。香頭的裊裊煙氣，很快飄香兩位耄耋。

    “即便再過幾十年，這種低級養(yǎng)魂術(shù)也只能還魂一炷香的時間，施主既然如此執(zhí)念，我便成全你好了。”

    說罷，守元隨手將那柱香釘在地上，接著念動佛經(jīng)，香煙飄搖，隨風而動，漸漸飄至縣令父母鼻中。只過了須臾，那兩張僵硬的面孔漸漸恢復了血色。

    朝玖淚眼更重，看著漸漸活過來的高堂，朝玖直接跪拜在地：

    “爹、娘，孩兒等的好苦......”

    已經(jīng)短暫回了魂的耄耋，看著跪在地上哭泣不已的朝玖，連忙上前將其扶起：

    “兒啊......”

    僅僅兩個字，在場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種刻在骨子深處的思念。

    也僅僅是這兩個字，朝玖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過了好一會，抱在一起哭泣的三人才漸漸止了住。眼下燃燒的香已過了一半。

    “癡兒阿奴，那位小公子說的沒錯，爹娘年事已高，早該去了那凈土，有你這么個兒子，我和你爹便再無牽掛了......”

    隨后老人輕輕擦拭朝玖臉上的淚痕，有些心疼：

    “瘦了，瘦了好多。”

    朝玖聞聲淚更大：“爹、娘，孩兒錯了......”

    那老人顫顫巍巍走向徐清沐，以殘年之軀拱了拱手：“小公子，多謝了。”

    隨即看向那呆呆站立的孫子朝燮，喉嚨鼓動，卻一句話沒說。

    兩位老人再次轉(zhuǎn)眼看了看泣不成聲的兒子朝玖，露出些欣慰的笑意：

    此生有子如此，死而無憾矣。

    隨著香火燃盡，兩位老人化作白骨，執(zhí)手而臥。

    朝玖向著兩具白骨伏地而跪，磕首八次。一群人皆目視，無人輕言語。

    額頭滲血，地面白雪浸染，鮮紅一片。

    直到末了，那蹣跚站起來的朝玖，看著紅衣女子身邊的兒子朝燮，咬破指尖按住眉心，一道白煙縹緲，追入朝燮額骨。那雙渾濁空洞的眼窩慢慢恢復了生氣，須臾之后，便徹底清醒過來。

    第一時間，朝燮看向紅衣，淚眼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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