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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

    華龍兄弟影視大樓，一間裝潢雅致的獨立辦公室內(nèi)。

    張淼把擺放在外的照片、飾品以及獎杯收在紙箱里，心情復(fù)雜，深深地望了一眼辦公室，輕輕地合上了門。

    散伙飯已經(jīng)吃過了，同事們真心的、假意的祝福也收滿一籮筐，該走的流程已經(jīng)辦理完畢。

    似乎，不用再留戀了，也沒有停留的理由。

    張淼笑著和熟悉的同事?lián)]手告別，坐電梯到三樓的露臺。

    露臺很大，設(shè)有一個籃球場和兩個網(wǎng)球場。

    他以前很喜歡坐在這里抽煙，順便看別人熱火朝天地運動，臨走時，他想道個別。

    華龍兄弟是娛樂圈里流量造神的鼻祖，流程已臻化境，批量生產(chǎn)工業(yè)化的新時代‘明星’，如今旗下不僅坐擁許多流量明星，甚至少年偶像團體也是以百人做計數(shù)單位的。

    眼見華龍兄弟在流量這一條道路走到黑，張淼終于決定跳車，改換賽道。

    最近互聯(lián)網(wǎng)涌現(xiàn)出來很多高大上的詞匯：大數(shù)據(jù)、精準推薦算法、用戶畫像模型，放佛寫了一個程序，輸入一些參數(shù)，就能得到預(yù)期的結(jié)果。

    張淼卻不這么認為。

    他業(yè)余時間研究過一些人工智能方面的知識，從此徹底安心。

    可以說，藝術(shù)相關(guān)的類別是計算機無法逾越的難題，即便逾越，那也是最后一道防線。

    藝術(shù)的本質(zhì)是關(guān)乎人心的，人的心思可不是幾個參數(shù)能搞定的。

    也許超級計算機可以憑借超強的算力打敗職業(yè)圍棋選手，但情感和藝術(shù)可不是算力能解決的。

    張淼覺得公司高層已經(jīng)走火入魔，像一頭在大草原上狂奔的犀牛，看似強壯高大，卻沒有殺手锏，即自己的獨特的利爪和尖牙，早晚要被蟄伏的食肉動物吞噬，骨頭渣都不剩下。

    忽然，視線里出現(xiàn)了陸子芃，他提著一個紙袋，神色晦暗不明，看不出悲歡喜樂。

    “張哥，聊一聊？”陸子芃走過來，放佛料定他會來這里。

    張淼彈了彈煙灰：“有什么事？”

    陸子芃：“張哥，我沒想到你反應(yīng)這么大。我——”

    張淼做了一個別說了的手勢：“停，打住。千里之堤潰于蟻穴，咱們別聊那次試戲了。承認吧，其實咱們兩早就貌合神離，勁不往一處使了。”

    陸子芃舔了下嘴唇，發(fā)現(xiàn)無力反駁。

    那陣子，陸子芃看張淼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寄生蟲，認為他在自己身上吸血食髓。

    非但如此，張淼仗著是業(yè)內(nèi)知名經(jīng)紀人，還要在各方面管教著自己。

    陸子芃原本以為回國爆火的自己如同鳳凰涅槃，從此征服天空和大地，而張淼就是一道枷鎖，令他處處受阻。

    但是當(dāng)張淼主動提出要解約，陸子芃還真是一下子懵了。

    沒有料想中的歡天喜地，反而是一陣陣失落，以及無窮無盡的茫然。

    張淼見陸子芃露出脆弱的表情，于心不忍：“咱倆算是好聚好散，這已經(jīng)打敗了圈子里九成的關(guān)系了。多少明星和經(jīng)紀人走到最后，撕破了臉，對薄公堂?！?

    “我當(dāng)時想著時代在變化，科技在發(fā)展，也許，也許您的經(jīng)驗和眼光——嗯——”陸子芃很罕見地解釋自己的行為。

    張淼笑了笑：“你是想說我老了，跟不上市場了？”

    陸子芃：“嗯……大方向是我想說的意思，但我尊重您的判斷。我是想著，人非完人，百密一疏?？赡苣灿蟹稿e的時候?！?

    這是他又在解釋當(dāng)初抗拒試戲《探探詐騙王》的理由。

    “什么市場啊，科技啊，都是表象，都是舊瓶裝新酒，”張淼說出自己的感悟：“所有的作品落在本質(zhì)，談的依然是人性，能不能和最廣大的受眾群體產(chǎn)生共鳴?！?

    “事已至此，我祝你星途坦蕩，”張淼起身說道：“興許你說的對，我真的被市場淘汰了。人嘛，總得服老。”

    他望了一眼身后的高樓，華龍兄弟這個廠牌走出了半邊天的流量巨星，他不覺得群星閃耀，反而像是在觀賞節(jié)假日的煙火，那種瞬間綻放光華，而后又一地塵土的煙火。

    當(dāng)初，華龍兄弟的高層也是抱著拯救華國影視娛樂的遠大目標，只是一路繁花盛開，終究是誤入歧途，自己本身變成了阻礙華國娛樂圈良性發(fā)展的劣幣。

    見狀，陸子芃無話可說，他縱然好逸惡勞，貪圖享受，倒也并非大奸大惡之徒。

    “張哥，我送你兩份禮物，年輕的時候不懂事，讓您費心了?！?

    “禮物？我最喜歡禮物了，”張淼接住陸子芃遞來的紙袋，不顧禮節(jié)，當(dāng)眾打開了第一個盒子。

    “哇喔——百達斐麗，”張淼是個識貨的主，笑道：“七八百萬吧？”

    他又打開第二個盒子，是一個車鑰匙：“勞斯萊斯，這是魅影還是幻影？”

    “魅影！車子停在地下二樓”陸子芃說道。

    見張淼笑出了花，陸子芃扯了扯嘴角，干笑：“張哥，您是真心對我好，這不算什么?！?

    “哎——不管怎么說，我是謝謝你了，”張淼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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