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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曉東在清醒之初，看到自己失去了雙腿時，當真是心灰意冷。原本他這次回去，還想著要大展拳腳，努力做出一點成績來，讓那個看起來很厲害的妹夫知道，他也可以為妹妹撐腰，成為她可靠的后盾，而不是單純的負累。

    如果他有能力，就不必將兒子托付給父母和妹妹，老婆也不會天天抱怨著房子的破舊狹窄，車廠的入不敷出……他剛剛振作起來的斗志，還沒能踏出第一步，就被斬斷了雙腿，再也無法前行。

    而且，那個一直在身邊抱怨著的，卻從未離開的妻子，也在這次意外中徹底地離開了他。她在身邊的時候，他會覺得她嘮叨、小氣、狹隘、無知……可她真的不在了的時候，他才發覺，她原來早已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

    正因為如此，他痛心疾首之余，爸媽如何勸解，他都完全聽不進去。

    就算他現在重新振作，沒了腿，他還能做什么？就算他還能養活自己，可王麗卻再也回不來了，再也沒人嘮嘮叨叨地一邊嫌棄著他，一邊替他做飯洗衣，再也沒人抱怨著他的無能不上進，卻從未想過離開。

    可這一切，在妹妹向他哭訴道歉的時候，他突然醒覺，若是這一次出事的不是他，那就是妹妹。這個吃了那么多苦，分隔了十多年的妹妹，在好容易找到自己的幸福時，毫不猶豫地接過了他沒能承擔起的責任，甚至一句都不曾抱怨過。他之所以不想留下，就是怕面對妹妹，曾經說過要做一個好哥哥，要照顧她一輩子。可后來慢慢地長大，他的成績不夠好，考不上大學，早早地出來工作，沒有八面玲瓏的交際手段，只能悶頭賣苦力。就這樣一天天被生活的重擔壓彎了腰，苦苦地在工作和生活之間奔波，在為自己的小家庭努力，兒時的承諾便一點點退縮到了心底最深的地方，藏得連自己都不敢去找。

    如果這一次出事的不是他，就會是她。

    在這樣的選擇下，他反倒輕松了許多，除了對王麗的愧疚外，就算失去一雙腿，也比不得她的平安。

    “別哭了，傻丫頭，再哭就不漂亮了。”

    他習慣性地，說出小時候哄她的話，笨拙地用一只手替她擦去眼淚，“你好好的，哥就沒事了。”

    蘇曉曼聽著他粗糲沙啞的聲音，很努力，卻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淚，更咽著說道：“哥，你沒事就好，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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