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曼再三檢查了周曉芳的資料，跟其他的受益人并沒有什么區別。

    周曉芳的丈夫叫吳帆，患有腎炎，經過多年治療，基本上已經沒有勞動能力，全靠周曉芳照顧。一家都是吃低保勉強維生，吳帆這次也是來求老中醫給調養治療，沒想到這一去不返，留下個八歲的兒子叫吳晨，年齡倒是跟劉思怡差不多大。如今母子倆就在附近租了個房子，等著拿賠償金回去過日子。

    若是沒有這筆賠償金，只怕這母子倆以后的日子就更加難過了。

    這次事故之所以會引起阿正的注意，就是因為大部分的被保險人和受益人，基本上都沒有經濟來源，有的甚至還負債累累。這樣的情況一個兩個不起眼，可一旦成了規模，就不得不引起人注意。為什么這些同樣經歷身份的人，會從天南海北都劇集到這里來，同時投保，同時出事，同時索賠？

    更重要的是，這些人一窮二白甚至負債累累，就等著這筆賠償金翻身，如果保險公司一旦確認拒賠，這些人會做出什么樣的事來？蘇曉曼就算沒經歷過也能想到。萬一鬧出事來，媒體和輿論肯定會向著這些“弱勢群體”，那時候如果保險公司想脫身，必然會將責任推到調查公司的身上。

    蘇曉曼的掌心都沁出一層冷汗來，再打開剛才填的那張資料表，挨個地看過去。這些死者的家庭背景果然都大同小異，要么是城市低保戶，要么是失地農民，基本上都沒有其他經濟來源，受益人或是妻子兒女，或是父母兄弟，如今都已經到了這里，陸陸續續都是在最近一周內提出理賠申請。

    來得如此快，又如此整齊，難怪袁長峰會懷疑保險公司有內鬼。

    蘇曉曼趕緊給他打了個電話過去，等他一接通，就立刻問道：“受益人里，有一個叫周曉芳的，你認識嗎？死者叫吳帆。”

    “周曉芳？”袁長峰顯然楞了一下，好一會兒才答道：“是從渠縣來的？”

    蘇曉曼看了眼資料，“沒錯。曦然中午來給我送飯的時候，看到這份資料，口氣不大好……她也認識？”

    “她也看到了？真他媽的倒霉啊……”袁長峰發出了一聲哀嚎，郁悴地說道：“你等著，我一會兒就回去，見面說！”

    袁長峰飛快地掛斷了電話，蘇曉曼聽著那口氣就知道這個看似普通的名字背后，只怕有個讓林曦然和袁長峰都很不開心的身份，只是她這會兒還在擔心這單case的索賠問題，壓根沒心思去yy他們之間的事。

    還好，袁長峰說一會兒，果然很快就趕了回來，還帶著他的助手阿正。

    阿正的真名叫歐陽正，袁長峰嫌人家名字不（比他名字）好聽，就一直叫他阿正，大家叫開了習慣了，居然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大名，反倒都習慣了叫他阿正。

    蘇曉曼第一時間就把周曉芳的資料遞給了袁長峰，“曦然一看臉色就變了，這是什么人？你們認識？”

    袁長峰接過資料，看了眼就苦笑起來，“果然是她，看來，這個case比我想象的還要麻煩啊！”

    阿正也湊過來，皺著眉頭說道：“這些人擺明是騙保，肯定有人在背后操縱，我們照實報告給ak，要怎么做就是他們的事了。”

    蘇曉曼指指電腦屏幕，沖兩人招招手，說道：“你們都過來看看，除了這個周曉芳之外，還有沒有你們認識的人？”

    袁長峰過來一看她做的表格，清楚地列表顯示出被保險人和受益人的住址、身份、工作情況和收入來源，聯系方式等等，用不同顏色分別標注了24位死者的來源，讓人看上去一目了然，很容易看清這些人的基本資料和相似之處。他不禁眼睛一亮，對蘇曉曼的工作能力當真是刮目相看。他本來只是想給她找點事做，讓她盡量少出去見客，以免再遇上類似上次咖啡廳的騷擾事件。他最近為這單case忙得人仰馬翻，實在顧不上幫程方毅24小時盯著她。只能用這種辦法，公私兼顧，將她放在視線范圍內照顧。

    可沒想到，隨手丟給她的一個小任務，被她做得如此干凈漂亮，每個細節都在備注里標得清清楚楚，真是讓他意外的收獲。

    果然和他們預計的一樣，是有人故意“收集”了一批身患絕癥的病人，買通了他們的家人，以看病為名，實際上就是來“意外”死的。死者是為了解脫和幫助家里擺脫負擔，甚至可以因此收獲一筆賠償金，讓受益人可以過上好一點的日子。策劃者會從中提成，甚至還能從保險公司拿到傭金。看似兩全其美的方案，唯一虧損的，就是保險公司。

    如果按照袁長峰的性子，這會兒直接把報告往上一交，跟公安局打個招呼立案，揪出那個保險公司里應外合的蛀蟲內鬼，該拒賠拒賠，該起訴起訴，這事兒就完了。可如今這些受益人里，多出來一個周曉芳，他就不得不好好想一想，這個人的出現，到底是偶然的意外，還是有人刻意的安排。

    如果是意外倒不要緊，怕就怕的是人刻意的安排。

    安排這事的人，肯定對他的過去了解得非常非常清楚，甚至連他的近況都了如指掌，才會不惜千里迢迢去從那個小縣城的山村里找出周曉芳來，安置在這盤棋的命門之上。

    蘇曉曼還是第一次看到袁長峰如此鄭重其事的神色，見他半響不語，便忍不住問道：“這人有什么問題嗎？要不我們先報警？讓警方協助調查？”

    “先不用。我去找她談談。”袁長峰搖搖頭，既然這事兒是針對他來的，那終究還是得他自己去解決，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對蘇曉曼坦白，“這個周曉芳，是我一個戰友的遺孀。當初我退役的時候，見她生活艱難，還要撫養公婆，就把轉業費都給她了……”

    “原來是她啊！”蘇曉曼終于明白，林曦然為什么一看到這個名字，就有那么大的反應了。當年，就是因為這件事，導致她跟袁長峰分手，如今眼看著兩人之間的關系慢慢緩和，有破鏡重圓的機會了，她又冒出來，天知道還會有什么情況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