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怎么,怎么是這樣呀-《丹尼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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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樣去真正的認識一個人呢?他是個跟我年紀相仿的年輕人,他看上去健康而且強壯,他非常有才華有理想,他懷念著他過世的女朋友,他也對我的幫忙很感激。但是他現在靠在沙發上,吸食了毒品之后,慢慢的享受著,表情愉悅。
我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他仰頭看看我:“還是被你給看到了啊。”
我搖搖頭:“讓我讓我看到沒有那么重要,這不是好東西,不能不做嗎?”
他閉上眼睛:“卡拉說一樣的話。”
然后他就不理我了。
那天是星期二,晚上在夜總會他們還有演出,觀眾們很熱情,我看著雅尼克在舞臺上激情四射的表演,想起丹尼海格的話,他說,人活著就是為了去經歷,去享受,如果雅尼克會快活,我又何必為他擔心呢?
我這樣又想起丹尼海格了。
那天晚上,演出結束,我們從夜總會里出來,我看見對面街道的角落里停著一輛青色的賓利。我站在那里遲疑了一下,我想,那會不會是他?黑夜里安靜的注視像是一種固執的談判,誰都不肯謙讓一步,直到羅杰把我拽走。
搖滾樂手們的荒唐一點一點逐漸展現在我的面前。讓和羅杰總是帶不同的女孩子回家過夜,雅尼克在這個方面表現的清心寡欲,但是有一天,他一邊用一把小刀切分白粉末,一邊跟我解釋說:“我每天每頓的量都會固定,不會少,也絕不會過量。我覺得吸食這個過量而死的人都是笨蛋,太貪婪了,適當的享受就可以了,怎么連命都丟了?”他切啊,切啊,最后居然剩了一小撮,他用食指將它們點起來看看我:“你要不要嘗試一下?”
房間里面放著涅?樂隊的音樂,女孩在隔壁被讓弄得尖叫起來,雅尼克用手指點著可卡因問我是不是要加入他?我只覺得喉嚨那樣疼,那樣癢,接著一陣劇烈的酸楚從胃里襲上來,我捂著嘴巴沖進衛生間,吐得天昏地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扶著墻慢慢地站起來,轉過身,雅尼克站在我后面,他還沒吸呢,可是癮已經上來了,他又有點發呆,他對我慢慢地說:“你,你看上去不好,氣色太糟糕了,明天,明天去看醫生吧?”
我點點頭,在洗手池旁邊漱口,抬起頭,看看自己的臉,灰色的,煙圈青黑,額頭上長了很多小痘。
十二月了,天氣漸漸冷下來,白天很短,下午三點多就已經現暮色。我在離住處不遠的一家診所里等著見醫生,候診室是一個貼著淡藍色壁紙的小房間,墻上有女醫生和她自己兒子的照片,桌上有幾本雜志,我拿起來看,內側第一頁上就是海格出的化妝水的廣告,精美的包裝,高端的價位,女明星握在手里,星眸朦朧,微啟朱唇,欲語還休。
醫生送上一位病人出來,之后輪到我了,我把雜志放下,隨她進去。
醫生詢問我的情況,我一句一句的回答:“嗯,清晨的時候會有些惡心,嘔吐過兩次了,吸煙,也喝酒。…………不,從來沒有過,嗯…………我的生理期,我的生理期一向不是很穩定,有時三十多天,有時候四十多天…………這一次,”我算了一下,“快兩個月了。”
我一邊說,醫生一邊在計算機上鍵入我的情況,說到這里,她抬頭看看我:“小姐,有沒有可能,您懷孕了?”
我跟了丹尼海格兩年,過程當中都很注意避孕的問題,可是上一次在尼斯,那次激烈的□,我們幾乎把一切都拋到腦后了,我看著醫生說:“有可能的。”
醫生笑一笑:“那么我先為您做一下消化系統的檢查,如果沒有問題,我給您開一張驗血的診斷單,除了看看有沒有懷孕以外,我們還要查一下您是否有微量元素的缺乏癥。請跟我到這邊來,我先要檢查一下您的腸胃。”
我沒有馬上動,我問她:“如果是懷孕的話,醫生,我要怎么進行人工流產呢?”
女醫生看了看我,然后回到座位做好,這位女士有一張秀麗而莊重的臉,她的表情和她身后的窗子外那些鉛灰色的云朵讓她接下來說的話有一種儀式感,她說:“可能與中國不同的是,在法國,自然受精的人類胚胎已經被認為享有人權…………自1979年起,人工流產在法國合法化。但是如果要剝奪一個孩子出生的權利,我們強調一定要有足夠說服力的理由。”
“什么叫做有足夠說服力的理由?”
“一些生理指標的化驗明確的顯示,不適宜妊娠,還有我們堅持要與當事人雙方進行溝通,希望能夠勸說保留小孩子。”
我捋了一下頭發:“有沒有商量的余地?難道這件事情不能由我自己決定嗎?”
女醫生雙手相織,放在桌面上:“小姐,任何一位醫生出具人工流產手術的證明都要承擔道德和法律上的責任,您想商量些什么呢?”
“我明白了。”
我的腸胃沒有問題,我抽血化驗,等待第二天出來結果。
我沒有一點僥幸的心理,我在藥店里面轉了很久,尋找那些孕婦忌服的危險藥物。可惜很多都是處方藥,我看來看去,用于性生活第二天緊急避孕的藥物不需要處方,而且說明上的措辭又頗強硬:服用本藥避孕失敗后要用人工手段停止妊娠。我買了兩顆。
傍晚我在城里逛一逛,走一走到了蓮花廣場。我買了一杯可可坐在長椅上,看著有小販在街對面賣烤栗子和熱白酒。噴泉的水聲很大,阿波羅勒住九條火龍。我坐在這個長椅上想,那是什么時候?丹尼海格在這里等我,在街上擺小攤做義工的我?那是什么時候?
醫生說,要與當事人雙方溝通,那么我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丹尼海格嗎?其實找一個人去醫生面前表態說我們不能要這個孩子,我們決定把他打掉并不難,我接下來想到的就是雅尼克,無論如何,我們也算是個朋友,讓他幫我做這件事,也并不需要費太大的周折。
這一天也不都是壞消息,我睡覺之前接到了羅辛先生的電話,他希望圣誕節之前雅尼克他們能夠抽空去一趟巴黎,讓他的合作者們也看一下這個樂隊的表演,然后在圣誕節之后,我們也許就能夠準備一份合約了。
這真是一個好消息。
我的心里又有了一些愉快的理由了。
第二天的早上是個出人意料的大晴天,晚歸的搖滾樂手們還在睡覺,我在陽臺上給化驗中心打了電話,結果跟我想的一樣,我懷孕了。丹尼的孩子。我謝過對方,放下電話,下樓給自己做些東西吃。我盤算著什么時候去做手術。
“給我也煎一個雞蛋,行嗎?”雅尼克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我身后。
“嗯,好的。”我看看他,“你不再睡一會兒了?”
“不困。”他說。
“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說。”我把一只雞蛋打在平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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