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說是一個縣城，其實(shí)只比一般的江南小鎮(zhèn)大一點(diǎn)，城內(nèi)有戶口不到一千，人丁五千四百余。城內(nèi)部分百姓是依靠打漁為生。少部分有自己的田地，一部分則是為人種地或者打雜維持生計(jì)。

    毛鈺這樣一群人走在定海縣城的大街上是十分惹眼的。知縣馬邦威也很意外，當(dāng)?shù)弥曌屪约号扇巳フ埉?dāng)?shù)氐泥l(xiāng)紳的時候更是神情古怪。毛鈺只好將自己在衛(wèi)所里看到情況和自己的想法跟馬邦威說了說。馬知縣點(diǎn)頭表示同意從中幫忙。

    大約一個時辰后，定海縣衙大堂，毛鈺坐在上首，堂內(nèi)十幾名匆匆而來的鄉(xiāng)紳正在交頭接耳地打量著這位新來的年輕得不像話的守備大人。

    馬知縣右手握拳放在嘴邊咳了咳對堂內(nèi)眾人說道：“諸位員外，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如今倭寇重現(xiàn)。守備大人是帶兵擊敗過倭寇的，所以有守備大人在我舟山就穩(wěn)如泰山，不用害怕倭寇和海盜。只是如今舟山衛(wèi)三個千戶所年久失修，軍戶也因?yàn)檐娞锉磺终级与x，守備大人想要訓(xùn)練好兵保衛(wèi)舟山也成為無根之木。還望諸位員外看在毛守備的面上自覺讓出屬于衛(wèi)所的田產(chǎn)……”

    不等馬知縣說完，坐在最靠近毛鈺的一年頭發(fā)花白的男子站了起來朝著馬邦威拱了拱手：“縣尊大人，擁軍本是我等份內(nèi)之事。只是縣尊大人所說侵占軍田之事與我等并無牽連，還請縣尊和守備大人明察。守備大人初來乍到，我等利用奉上一份薄禮。我等既然來到這里自然沒有空手的道理。這樣吧，大家不如湊一湊，也算是支持守備大人工作了。”

    “對啊對啊，縣尊大人，我等愿意湊一湊分子。我出二十兩！”坐在最靠近門口的一位中年男子隨即附和道。

    其他眾人紛紛表示贊同，于是你七兩，我八兩紛紛將散碎銀子放到知縣大人的案上。

    看著一個個激昂慷慨的鄉(xiāng)紳，如果只看他們的表情而不看他們手中的銀子，毛鈺一定會感激涕淋。只是讓馬知縣尷尬的是全縣最富裕的十幾個鄉(xiāng)紳為了迎接守備大人的任和幫助衛(wèi)所里的軍戶度過難關(guān)一共湊了一百兩白銀！沒錯，是一百兩！本來這些錢如果去寧波、臺州等地?fù)Q成糧食也能得到兩百石，也算是不少了。

    可是毛鈺是什么人，不要說他看不上，就連從中牽線的馬邦威臉色也十分不好看。他強(qiáng)忍著怒火說道：“諸位員外，諸位員外……咳咳咳……守備大人的意思我想諸位是沒明白……何況就算是諸位與侵占軍田的事情沒有絲毫關(guān)聯(lián)，諸位可知道守備大人帶領(lǐng)他的手下?lián)魯×硕嗌儋量埽繛槟现彪`、浙江百姓奪回來多少財(cái)產(chǎn)？諸位是不是……”

    “縣尊大人，上陣打仗是軍人的責(zé)任，倭寇來了，守備大人和他的手下既然吃了朝廷軍餉自然該舍命擊敗倭寇。我等就算一厘不出也理直氣壯！多了哪些叫花子用得完嗎？”坐在馬邦威站立位置最近的一名鄉(xiāng)紳高聲叫喊。

    “就是，就是。哪些丘八上陣打仗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嘛？一百兩還嫌少？莫不是一群飯桶只知道吃喝啊？”

    “是啊，我們舟山島多少年沒倭寇萊了？我聽說守備大人正是依靠著倭寇前來襲擊才被巡撫大人臨時征召的。后來又以少勝多擊潰倭寇因此獲得了升遷。不知道這倭寇來得如此蹊蹺，敗得莫    名其妙與守備大人的躥升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此言一出眾鄉(xiāng)紳哄堂大笑，馬邦威一臉鐵青，他沒想到這些土財(cái)主平日里沒將自己這個知縣放在眼里。如今對于手握兵馬的守備也是使盡嘲弄之能事。毛鈺笑了，他被氣笑了。他想到過這些人不可能主動乖乖交出來侵占的軍田，卻沒想到囂張了如此地步。

    就在馬邦威一臉遺憾地想要去拿說毛鈺的時候，毛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身手將案上的銀子摸了摸笑道：“諸位，這些還是留著給你諸位買棺材吧！”說完大步走向門外。

    “你！你怎能如此無禮？”

    “縣尊大人，你看這哪里是地方守備啊，他居然出言威脅我等！”

    “縣尊大人，你可要為我等做主啊！”

    見到毛鈺背影匆匆，馬邦威也是一甩衣袖轉(zhuǎn)進(jìn)了后堂。眾鄉(xiāng)紳隨即一哄而散。

    兩天后乘船來到衛(wèi)所的尚可喜等人也被衛(wèi)所軍戶們的生存狀況而驚到了。很多人則想起了他跟隨毛鈺以前的生活。或許如果不是幸運(yùn)的遇到毛鈺，可能生活隨時都會變得不如他們。

    五日后，葉流云前來復(fù)命。三個千戶所十幾個百戶只剩下了五個，不到三分之一。

    他們分別是羅克敵、周光明、肖建農(nóng)、鄭云峰和葉流云。他們五人年齡從二十出頭到四十開外，相同的是所有人穿著比乞丐還乞丐。跟在他們身后的是三個衛(wèi)所剩下的四百軍戶兩千零三十一口中的一千八百具有一定行動能力的青壯。

    其中羅克敵年紀(jì)最輕，身后的軍戶也最少，穿著也是最慘的。作為軍戶最明顯的特征就是無一例外的衣衫襤褸，包括那些年輕的婦女在內(nèi)！

    看著兩千多雙期待的目光，毛鈺沒有墨跡也沒有廢話，以百戶為單位迅速派人核對戶籍分發(fā)糧食。那些原本將信將疑的軍戶們一直等到手中提著沉甸甸的糧食袋子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他們聽說新來的守備大人很年輕，年輕就意味著沒經(jīng)驗(yàn)爭不過上官，爭不過同僚，爭不過鄉(xiāng)紳，倒霉的自然還是他們這些軍戶。

    當(dāng)然讓他們最高興的是守備毛大人在人人領(lǐng)到糧食后隨即宣布晚上軍民*聯(lián)歡，飯菜管飽還有豬肉！此言一出整個衛(wèi)所徹底沸騰。

    葉流云等幾個百戶也是紅著眼睛看著毛鈺隨后互相對視一眼再次齊刷刷地朝著毛鈺跪倒。周圍來領(lǐng)糧食的軍戶們也是紛紛跟著跪下對著毛鈺千恩萬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