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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大強沒敢掉以輕心，買房子的錢、保姆的好壞，哪是說好就好的？但兒子們既然這么決定了，他只有答應(yīng)，可他殊無歡顏，反而沉重。離了明成家，他往后一個人可怎么過？

    但明成還是問了一句：“明玉肯借錢給你嗎？呵，我還是先打聽了二手房政策再說。”

    “先這么打算。”明哲道，“明玉是我們的小妹，以后不能再讓她游離于蘇家之外。我會慢慢找她談話。”

    明成忽然心虛，但還沒等他說話，他的手機響起。是他上司，一個四十來歲的精明女人周經(jīng)理。

    “小蘇你還睡懶覺呢，快點過來，我們跟沈廠長吃飯，正商量合作的事。好事。”

    明成笑道：“周經(jīng)理有偏見吧，我剛從上海接了大哥回來。我大哥從美國回來，我們正吃飯，我就不過來了。對了，我們跟沈廠長有什么合作的事嗎？”

    “你來就知道了，不來我也懶得說。我們部門就你不來，我們過時不候。”

    周經(jīng)理雖然說話時候笑嘻嘻的，但明成知道她說不候就是不候，往往干脆得讓人吐血。明成只得賠笑道：“周經(jīng)理不要這樣嘛，我吃完飯就到。你就悄悄透露一下，究竟是什么好事。”

    周經(jīng)理笑嘻嘻地道：“對你小蘇我總是硬不下心腸。告訴你吧，沈廠長把他工廠旁邊的廠房吃下來了，聽說是現(xiàn)成的廠房，我們今天下午就去看看。他有意上新生產(chǎn)線，設(shè)備早已經(jīng)定下，但資金不夠，一直沒法取來安裝，這才想與我們合作。我提出我們就私人合作吧，以后產(chǎn)品歸我們包銷。你們一起過來跟沈廠長談，人多力量大，三個臭皮匠湊成一個諸葛亮，我們一起剝老沈的皮。你看，我吃肉時候總不會忘記你們幾個。”

    明成連忙道：“那還用說，周經(jīng)理一向是最照顧我們兄弟們的。好，我一定趕著過來。”

    放下電話，明成心中高興，臉上的笑容怎么都掩飾不住。這個沈廠長他有接觸，農(nóng)民一樣一個人，一向都是周經(jīng)理自己在拿他的貨，已經(jīng)打了好幾年交道。估計如果不是生產(chǎn)線價格太高的話，周經(jīng)理肯定自己獨吞這塊肥肉，她才不是大公無私的人。但既然她吞不下，只有做個好事，部門里面熟人一起分享，好過與別的不知根底的人合作。現(xiàn)成的廠房，現(xiàn)成的技術(shù)，現(xiàn)成的管理人員，還有現(xiàn)成的銷路保證，從目前的市道看，這簡直是現(xiàn)成的賺錢機會。

    朱麗旁邊聽見問了一句：“什么事？那么要緊？”

    明成笑道：“周經(jīng)理想整個部門幾個人私下湊錢投資老沈廠里的一條新生產(chǎn)線，讓我們一起過去商量。”

    “我們哪有錢。”朱麗微喟，看起來存些錢還是有必要的，現(xiàn)在到哪兒都需要錢。

    明哲聽見了跟明成道：“明成，既然是正經(jīng)事，你就過去吧，別耽誤了。我們自家人，不用拘禮。”

    明成略微猶豫，這畢竟是大哥從遙遠的美國過來后的第一頓家宴，走了好像很不好。但是，那邊的談判是如此誘人，而他現(xiàn)在正急于尋找賺錢機會。這時朱麗輕聲道：“你去吧，大哥說了，別耽誤事。晚上趕回來陪大哥，晚上大嫂也該醒了，大家再聚。”

    明成這才與大哥與父親道了別，先行離去。

    明哲吃了飯直接回賓館。打開門，里面靜悄悄暗沉沉的，只有空調(diào)通風(fēng)的聲音回旋在空間里，而母女倆各自睡在床上。但等明哲輕輕走進脫下外套掛上，再岀來，吳非已經(jīng)翻身張開眼睛看向他。他不由想起以前他們打趣時候說的話，有了寶寶后，吳非就成了母老虎，寶寶身邊略有風(fēng)吹草動，吳非立刻一躍而起亮岀爪牙。

    明哲輕輕走到遠離寶寶的那一側(cè)，坐到吳非床頭邊地毯上，吳非也移過來面對明哲，聽明哲悄聲說起在飯桌上的討論。吳非聽著聽著，終于忍不住問：“你說的是每月三千美金還是三千人民幣？你確定？我們當(dāng)初討論的不是兩千美金嗎？”

    明哲有點心虛地看著吳非笑道：“我忽然心疼起爸的老房子來，想把那套一室一廳先放放，以后再說。我想我在國內(nèi)時候節(jié)約一些，盡快將房款付清了。”

    吳非看著明哲，心頭一股火焰騰騰燃起，“你的工資，扣去雜七雜八的稅，再扣去你在國內(nèi)的開支和給你爸的保姆費，留給我們母女的是多少？不到一千。我一個人在美國帶著寶寶支撐不住時候請我媽過來照顧，靠我的工資加你給的不到一千，怎么夠應(yīng)付？天哪，你還要我辭職了跟你回國呢，我若是辭職，我們不得喝西北風(fēng)？”

    明哲道：“非非，你別心急，這只是暫時，兩年不到可以付清全部款項。而且我考慮的是全部用我們的錢，房子寫我們名字，雖然是讓我爸住著，可這也算是投資不是？”

    吳非冷靜地道：“明哲，你喜歡充好漢，相信你今天中飯時候大方說出你負(fù)擔(dān)房子費用那一刻，你一定很爽，一洗前陣因為失業(yè)不得不拒絕父親去美的尷尬。不錯，你是大哥，應(yīng)該多承擔(dān)一些責(zé)任。但是，你現(xiàn)在所做是拿我們小家陷入溫飽困境來換取你父親中等偏上的生活層次。現(xiàn)在你的弟妹們哪個生活不是處于中上或者上層的？而我們，才開始起步進入中產(chǎn)。我們出于種種考慮為你父親提供優(yōu)裕生活環(huán)境，但你不能犧牲我們母女啊，你何苦打腫臉充胖子？誰不知道我們在國外不過是個打工？”

    明哲被吳非數(shù)落得非常尷尬，不由自主地避開臉去，想起身坐到凳子上，但動了動屁股，終于還是沒挪窩。“非非，我怎么會犧牲你們母女來充胖子呢？實在是明成不爭氣，只有我們這邊咬緊牙關(guān)了。這樣吧，我問明玉借點錢，到時我慢慢還她。”

    “這話更離譜了，你爸媽當(dāng)初都沒出錢供明玉上大學(xué)，這會兒養(yǎng)老倒想到她了？換我做明玉，連你這糊涂大哥一并罵了。還有個問題，你讓明成幫你看房買房，明成可靠嗎？他能精打細(xì)算著用你的錢？萬一給你找個豪華地段的高價房，不說我們苦不出頭，未來物業(yè)費都咬死你。我說，我們別要什么面子，還是維持原來的討論，把你爸媽的老房子賣了，差不多地段買個兩室一廳，保姆來了方便住，我們自己過來住賓館行了。房產(chǎn)也不要簽上我們的名字，就算送給你父親。這兒的房產(chǎn)，即使投資了，我們以后也不會來住。最要緊的是，你必須自己操作買房。錢交給你們家明玉，我放心，一個女人赤手空拳打下高層地位，有她本事，她做事不會離譜。交給明成，我堅決反對。”

    明哲終于受不了，起身走開幾步，但礙于寶寶好不容易睡著，不得不又走回來，但沒坐下，彎腰輕道：“我都已經(jīng)跟明成談好了，難道你要我做出爾反爾的小人？買房子的事，明成幫我們找，我也會在網(wǎng)上看價錢看地段，又不會撒手全交給他，你怎么這么小氣。”

    “咦，這話說的，怎么成我小氣了？我攤著手問別人拿錢才是大方？你倒是給我算算……”吳非說得激動，不知不覺聲音就高了，旁邊床傳來寶寶“嗯嗯”的響聲，吳非立刻剎車，連舞起的手都凝固在半空不動了。等了好久，見寶寶舞動幾下小手又安睡了，她才放心，但已經(jīng)沒了斗志，懶洋洋地道：“你就生生良心讓我們母女過得稍微寬裕一些吧，別總讓我們掙扎在溫飽線上。”說完便拉上毛毯繼續(xù)睡覺，不想再與明哲爭辯。他要面子，她難道就肯拉下面子與他爭吵？

    明哲看著吳非留給他的背影，心中生氣，他難道不是為著這個家嗎？他將喉管間的氣流壓抑再壓抑，換成涓涓細(xì)流輕聲而出：“我還不是想著長痛不如短痛，快點結(jié)束父親的房貸，我們自己可以全心全意過生活。我們辛苦一兩年，很快就會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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