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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年初，“四大菜市場”馳名四九城。

    在這個什么都需要計劃的時代，四大菜市場稱得上是廣大市民的購物天堂。

    包括：西單北大街路西的西單菜市場、東單二條南側(cè)的東單菜市場、崇文門十字路口西南角的崇文門菜市場和朝陽門內(nèi)拐棒胡同北口的朝內(nèi)菜市場。

    而李學(xué)武家所在的南鑼鼓巷居民多去朝內(nèi)菜市場。

    四大菜市場建成于公私合營以后，全盛于現(xiàn)在這個“票證當(dāng)家”的計劃經(jīng)濟(jì)時代。

    過日子講究而不將就的b京人一天也離不開菜市場，而且，這里面還有不少門道和規(guī)矩。

    這些規(guī)矩李學(xué)武知道的不多，因為跟著奶奶逛菜市場的年齡段兒正是李學(xué)武淘氣的時候。

    但家里人在飯桌的只言片語也讓李學(xué)武知道了這市井煙火的條條道道。

    比如，菜市場不賣茶葉。

    少有二愣子去菜市場買茶葉的，那就是個棒棰。

    這是因為，茶葉“嬌氣”，容易吸附其他食品的氣味而影響自身品質(zhì)，所以，各大菜市場約定俗成地不賣茶葉。

    老b京人買茶葉絕對不去菜市場，即使買幾分錢一兩的“高碎”，也只認(rèn)那幾家百年老號。

    這也是b京人對于茶葉最后的倔強了，飯可以差一點兒，但是茶葉是生活的必需品。

    “我說！給沏壺高的！~~~”

    “茶能明目.”

    別信這孫子，老b京人不這樣兒，這就是嘩眾取寵。

    沒誰會在大院兒里這么跟自己媳婦兒說話，還不讓人笑話死。

    都特么喝高碎了，還特么裝王爺，這不是棒槌是什么？

    更沒有哪個老b京人會往眼睛里擦茶葉水。

    這不叫明目，這叫自殘。

    喝茶能不能明目不知道，但是水喝多了尿就特別多，新陳代謝增多，肝火就可能會減弱，眼睛就會舒服。

    但這是一連串兒的養(yǎng)生保健，不是治病的方子。

    比方說這孫子他爹死了，你給他灌一噸茶葉水他該火愣還是火愣。

    再比如，在任何一家菜市場里，賣豬肉的柜臺與賣牛羊肉的柜臺必然各據(jù)一角，距離盡可能越遠(yuǎn)越好。

    這顯然是為了照顧***顧客的宗教信仰和生活習(xí)慣。

    賣牛羊肉的柜臺在顯著位置懸掛著清真食品標(biāo)志，b京話叫做“經(jīng)都阿”。

    即用阿拉伯文字書寫的清真言，表明這里出售的肉類制品符合宗教教規(guī)，廣大***群眾可以放心購買。

    計劃經(jīng)濟(jì)時代，排隊是各大菜市場的一景。

    每逢節(jié)假日的早晨，菜市場還沒開門，門外的顧客就排起了長隊。買豬肉的排一隊，買牛羊肉的排一隊，買水產(chǎn)品的排一隊，買活禽的排一隊，連買豆腐都得單排一隊。

    這就是為什么傻柱說他的那只雞是菜市場買的，三大爺不信呢。

    擱誰誰都不信，誰沒排過隊啊。

    排隊的人多，但基本上每個人都能買到自己需要的商品，因為現(xiàn)在是憑票證供應(yīng)，只能按《居民副食本》上的定量購買。

    五幾年的時候李學(xué)武還記得，京市居民雞蛋的供應(yīng)量是每戶每月1斤，大約8個，但在六零年以后普通市民就買不到了。

    就算是現(xiàn)在好一些了，可肉蛋的供應(yīng)量還是沒有恢復(fù)。

    這也是為什么聞三兒能把雞蛋作為一項“支柱產(chǎn)業(yè)”在維持著。

    雞蛋還好說，也就是孩子和老人需要，可肉是人不能不吃的，無論哪個年齡段兒都想吃肉。

    買豬肉要肉票，人們往往要求賣肉的售貨員“勞駕，您多給割點肥的”。

    多要肥的，是為了回家煉豬油，炒素菜有肉味，或者炸油渣兒吃。

    此外，買牛羊肉要戶口本，照顧回民；家里有產(chǎn)婦和新生兒，要買紅糖，得憑醫(yī)院開的證明。

    四九城人多，四九城人好吃，為了買二兩肉排一個鐘頭隊，并不覺得累。

    四九城在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的洗禮后，老百姓對這兒的認(rèn)知是一天一個樣兒。

    就比如茶葉店出現(xiàn)在了菜市場附近。

    這個時代的新人民講的是一個人定勝天的理念。

    你說茶葉吸味兒，那我非要讓這茶葉不能吸。

    李學(xué)武帶著閆解成從老字號茶葉店吳裕泰出來，仰臉朝天地背著手往菜市場里走。

    閆解成拎著一包茶葉跟在李學(xué)武的后面，像是狗腿子一樣，見李學(xué)武沒往后看，便趾高氣昂地“狐假虎威”了起來。

    這逛菜市場排隊的也往這邊兒看稀奇。

    哪兒來的兩個孫子，走道跟螃蟹似的，不知道還以為胯骨有毛病呢。

    尤其是前面走著的那個“大閘蟹”，滿臉的匪氣，微撇著嘴，還特么帶著個黑墨鏡。

    說這個“大閘蟹”滿臉匪氣跟他臉上那道疤瘌倒是有幾分關(guān)系，好人誰會在臉上留下疤瘌啊。

    這孫子說不定被誰坎了一刀呢。

    要說前面這個“大閘蟹”不像好人，那他身后的“寄居蟹”居功至偉。

    這特么都解放多少年了，哪里來的少爺秧子，出來還帶著狗腿子？

    就看這個“寄居蟹”用手指挑著一個紙包，緊跟“大閘蟹”的步子。

    “大閘蟹”回頭的時候，這個“寄居蟹”一定是笑臉準(zhǔn)備著，時不時地還微微彎著腰點頭附和著。

    等“大閘蟹”轉(zhuǎn)身往前走，這“寄居蟹”馬上收了笑臉，換上一副生人勿進(jìn)的表情。

    也就是李學(xué)武還沒飄，閆解成還沒瘋，不然非喊出：“李科長出行，都閃開~”

    外人看閆解成是狗腿子、寄居蟹，可在閆解成自己的心里，他就是“七品官”了。

    今天李學(xué)武很不一樣，至少在閆解成的眼里不太一樣。

    于麗本來打算讓閆解成跟著王主任進(jìn)去辦房屋手續(xù)的，可剛說了兩句，便看見王主任來了。

    李學(xué)才打了聲招呼往里面走吧，可是沒走兩步李學(xué)武出來了，直接把閆解成帶了出來。

    閆解成知道今天在西單這邊有任務(wù)，可沒想到李學(xué)武這么大搖大擺地走進(jìn)來偵查了。

    平日里看李學(xué)武都是一副或是沉穩(wěn)，或是心狠的樣子，今天倒是看見了李學(xué)武瀟灑的一面兒。

    李學(xué)武來菜市場前就跟沈放聯(lián)系過了，不知道是不是消息走漏了，這幾個孫子全都找不見了。

    沈放幾人分頭在朱老八等人的家門前蹲了一上午了，人倒是沒少看見，可是朱老八幾人的身影是一個都沒有。

    李學(xué)武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快要十點了，抓捕的黃金時間就要過去了。

    但是沈放已經(jīng)盡力在做了，李學(xué)武也不好再催促。

    那邊不缺人手，李學(xué)武便帶著閆解成往西單菜市場這邊轉(zhuǎn)悠來了。

    也沒想著能從這邊找到什么線索，就是想看看這邊的環(huán)境。

    再有就是，人過留名，雁過留聲。

    付長華既然在這邊刨食兒吃，那必然會有些關(guān)系首尾在這邊兒。

    這不，李學(xué)武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付長華的尾巴。

    冬季的菜市場也是能見到綠色的，不僅僅是綠色，還有瓜果。

    這不新鮮，56年京郊就已經(jīng)有了溫室大棚了。

    不過蒙的不是塑料薄膜，而是玻璃，木頭框，鑲嵌大塊兒玻璃。

    里面的供水也不是電水泵抽上來的，而是驢車出來的。

    除了這些不同，這京郊的大棚跟現(xiàn)在沒什么區(qū)別。

    所以現(xiàn)在菜市場上擺著西瓜、香瓜等圓圓的瓜果不足為奇。

    奇的是瓜果攤位上的人不多。

    豬肉攤位前那隊都排到大門口去了，這邊兒根本沒人來看，更沒人來問。

    不過排隊的那些人看那兩個棒槌走過去都把目光聚了過來。

    不為別的，就是想看看這孫子敢不敢真的去買那些西瓜。

    李學(xué)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對著賣西瓜的售貨員問道：“這西瓜怎么賣的？”

    售貨員瞥了李學(xué)武一眼，見這孫子比自己還傲，尤其是在這常年昏暗的市場里還帶著個墨鏡。

    “5分”

    說著話，售貨員還有些不屑地說道：“要票”。

    李學(xué)武看著一臉不耐煩的售貨員，笑著回頭對閆解成說道：“票？呵呵呵”。

    閆解成見李學(xué)武冷笑，也跟著冷笑了兩聲，臉上更是擺出了嘲諷的神情。

    其實閆解成也不知道李學(xué)武在笑什么，可既然“宰相”笑了，那“七品官”自然得笑。

    閆解成覺得自己已經(jīng)摸到了人情世故的本質(zhì)了。

    “行，要票”

    李學(xué)武咧著嘴笑著點點頭，問道：“那你這瓜保熟嗎？”。

    售貨員愣了愣，隨后滿臉自信地說道：“熟啊，都是棚子里摘的”。

    這售貨員也是被李學(xué)武嚇唬住了，還真以為李學(xué)武有票又愿意買呢。

    “成，給我挑一個”

    “得嘞”

    這賣瓜的售貨員在這兒坐了快有三四個月了，自打西瓜罷園后，這西單菜市場就只剩下這一個瓜攤位了。

    西瓜的來源就是京郊的大棚。

    可是這邊看的人多，買的人少，所以這些西瓜往往放在這放壞了都賣不出去。

    你想啊，反季節(jié)水果，有哪個單位能發(fā)得起票啊。

    能發(fā)的起的，也不會自己來市場買啊。

    所以這個攤位上的售貨員基本上每天都會睡大覺。

    有人說了，既然沒人買，既造成了人員浪費，又造成了資源浪費，把攤位撤了不就成了嘛。

    不成！

    因為四大菜市場代表著四九城的居民生活水平，這個西瓜攤代表著社會主義的優(yōu)越性。

    所以即使西瓜爛了，也不能撤攤子。

    現(xiàn)在這個售貨員好不容易遇見兩個二百五，可不就樂呵呵地把瓜賣給他。

    畢竟一年也遇不到幾個主顧，閑著也是閑著。

    售貨員挑了一個西瓜放在稱上稱了稱，七斤六兩。

    “您看看”

    售貨員讓李學(xué)武去看稱，李學(xué)武倒是很大方地擺擺手說道：“不看不看，你說多少就多少”。

    好么，這售貨員對李學(xué)武的印象無限接近那些排著隊的人看李學(xué)武兩人的想法了。

    “得嘞，七斤六兩，惠誠三毛八分錢，您還得給我七斤六兩的西瓜票”

    “不忙”

    李學(xué)武這句不忙說出口，手已經(jīng)把稱上面的西瓜抱了下來。

    “哎！”

    這售貨員見李學(xué)武把西瓜抱走了，便是一聲“哎”。

    這不符合規(guī)矩啊，這邊賣東西都是先給錢和票，再給你東西。

    售貨員也是頭一次遇見這樣的棒槌，還沒給錢呢，西瓜就要抱走。

    可這售貨員剛喊出一聲，還沒等說您怎么把西瓜抱走，或者您得先給錢的話，就見這棒槌一拳頭照著西瓜砸了下去。

    “喀嚓”

    李學(xué)武甩了甩手上的西瓜汁兒，沒理會要從攤位跳過來抓自己的售貨員，雙手從裂縫中間伸進(jìn)去往兩邊一掰。

    “嚯~~~”

    周圍人都對李學(xué)武的行為驚訝的呼出了聲。

    說這人是棒槌還真就奔著棒槌去了，問都不問就敢買，買了不給錢直接就把西瓜給開了。

    這聲驚呼還沒結(jié)束，閆解成就一把抓住要過來撲李學(xué)武的售貨員。

    “你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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