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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狼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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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清晨,沒有朝霞,因為今天是陰天;女兵,沒有笑容,因為今天是葬禮。

    方子君站在三座新墳前。她的身后是一隊摘去鋼盔的空降兵飛鷹偵察隊員,清一色的光頭、迷彩服、飛鷹臂章、56-1沖鋒槍、傘兵靴。

    兩名勇士的遺體搶回來了,但張云依舊沒有消息。已經是第三天了——沒有人相信他會當俘虜,這個傲氣如同飛鷹一樣的年輕偵察兵會成為敵人的階下囚。他的驕傲,足以讓所有人都相信他會拉響光榮彈,會將只剩下最后一支子彈的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所以,飛鷹偵察隊已經將他列入犧牲名單。

    方子君潔白如玉的臉上沒有眼淚,只有神圣。她為他驕傲,她為自己所愛的男人驕傲。因為他是天殺的傘兵,他是傲氣的飛鷹,他是殺敵的勇士!

    方子君拿出打火機。啪!黃色的火焰點燃了,帶著藍色的迷幻色彩。飛鷹偵察隊員們舉起自己手中的沖鋒槍對天45度角齊聲射擊,槍口噴出的烈焰在呼喚著自己戰友的英魂。

    一滴眼淚,滑過方子君的臉頰。火,還在燃燒。方子君的眼淚,卻只有一滴。她的嘴唇翕動著:“我給你點煙了……”突然,她淚花盈盈的眼睛睜大了。一輛吉普車歪歪扭扭開上山坡。她不奢望奇跡發生,但她還在幻想奇跡。車開到飛鷹偵察隊營地前面,一個身材高大的偵察兵跳下車:“媽拉個巴子的!快來接你們的人!”

    “何叔叔!”方子君高喊。何志軍把鋼盔一摘,隨手就扔一邊,也不管扔到哪兒:“媽拉個巴子的,你老子方峻還沒死呢!你在這兒干什么?——說你們呢!趕緊來接人,張云是不是你們的人?!”

    所有的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方子君手中的打火機已經扔出去了。何志軍還沒反應過來,方子君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吉普車。何志軍嚇了一跳:“你個丫頭片子跑什么跑?!這車上沒你爸爸!”方子君哪兒還管他啊,直接跳上敞篷吉普車。兩個陸軍偵察兵看護著一個血肉模糊的戰士。方子君睜大眼睛,那個戰士已經奄奄一息。傘兵們沖上來,把戰士抬下來:“快!去叫醫生!”

    “媽拉個巴子的!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給我找口水!路上撿著的,這小子命大,沒受內傷!別看表面,嚇唬人的!”何志軍接過一個傘兵丟過來的水壺,看方子君眼淚汪汪就要往前跑,納悶兒:“你個丫頭片子在他們傘兵的地盤干什么?”

    方子君來不及跟他說,就沖入人群,撫摩著擔架上張云的臉:“張云!張云!是我!”

    張云微微睜開眼睛,嘴唇翕動了一下,臉上綻出微笑。他在努力說著什么,方子君仔細貼在他唇邊聽。張云全身關節蠕動著,積蓄著力氣到喉嚨,吐出一個字:“煙……”

    方子君淚流滿面:“我給你點,我給你點!”她拿出那根煙,寫著張云名字的煙,高喊,“火!打火機!”

    何志軍詫異地看著,好像明白過來了,他右手拿著一支煙還沒放在嘴里,左手拿著的打火機也僵在半空。方子君一眼看見了,急忙沖過去奪過打火機:“何叔叔!我用一下!”

    何志軍張大嘴看著她沖入人群,連說:“壞了!壞了!壞了……”

    車上的一個偵察兵問:“大隊長,那是方參謀長的女兒嗎?什么壞了?”

    “我說壞了就是壞了!”何志軍懊惱地轉身指著他們鼻子罵,“我說你們!啊?!媽拉個巴子的!差哪兒了啊?!怎么肥水流外人田啊?!多好的一個姑娘,怎么就被他們傘兵撬走了?!你們要好好反省!唉——”接著長嘆一口氣,痛心疾首不是一般的。

    方子君把煙叼在自己嘴里,點著了,咳嗽幾聲,她在此前從沒抽過煙啊!她把點著的煙插在張云嘴里,張云叼著煙,吸了一口,滿意地笑了。方子君連哭帶笑:“你怎么這個時候還不忘贏我啊?我欠你的啊?!”

    張云被煙嗆著了,方子君急忙奪過煙:“別抽了!別抽了!等你傷好再點!我給你點,你讓我點多少我就點多少!”

    淚水吧嗒吧嗒落在張云臉上,滑進張云的嘴唇里。張云笑了,孩子一樣得意……

    方子君破涕為笑。

    “不是真的吧?”何小雨忍俊不禁,“這是我爸說的話?我的天哪!”

    “你以為是誰啊?”方子君刮刮她的鼻子,“就是你爸!幸好啊,你跟了劉曉飛,他是陸軍!你要是跟了海軍陸戰隊或者空降兵,你到時候就看你爸臉色吧!絕對比包公還黑!”

    “我爸哪兒黑了?”何小雨嘟著嘴,“那是健康!”說完自己也忍不住樂了。

    “唉——還是戰場上浪漫啊!和平年代,我上高中就被劉曉飛追到了,真沒勁!”何小雨嘟嘴道。方子君苦笑:“浪漫?浪漫,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7

    張云受的都不是內傷,皮肉傷恢復得很快,明天他就要回到自己的飛鷹偵察隊了。這段時間,方子君當然天天照顧他,照顧得體貼入微。女人,是需要降服的;越優秀的女人越難降服,只有更優秀的男人才能成為她的男人。但是女人,一旦被降服,就會死心塌地地對自己的男人好——所以男人們不要怪你的女人對你們不好,那是因為你沒本事降服她。降服一個女人不需要什么手段,往往就是那么一瞬間,你出其不意劍走偏鋒,直接擊中她的要害,剩下的事情就簡單化了,男人就等著享福吧。

    方子君顯然是被張云降服了。其實,方子君的傲氣也不是一般的,但是張云比她更傲。開玩笑,飛鷹能不傲氣嗎?這種傲氣是沒有理由的,如同傘兵天生就傲,是他上天的緣故。張云的爺爺是傘兵,父親是傘兵,他也是傘兵,所以這種傲氣是天生的。方子君再傲氣,畢竟她也是女人。或者說,還是個18歲的少女。22歲的張云成為她的男人。因為,她徹底服了。

    張云在病房收拾自己的行裝,夜色已經籠罩這里,醫院歸于寧靜。方子君在他的背后默默地看著他穿著嶄新迷彩服的背影,忍著眼淚,臉上卻有幾分紅暈。張云正收拾東西,突然感覺到芬芳。他已經熟悉這種芬芳,他平靜地感覺到方子君在背后緊緊地抱住了他。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方子君更抱緊他,因為她知道時間對她來說越來越寶貴。每過去一秒,張云就距離出發的時間接近一秒,也就距離危險更近一秒。

    方子君的眼淚在默默流淌。張云不動,感受著方子君的擁抱,感受著她柔軟的胸口貼著自己結實的脊背。他感覺到方子君的心跳,那么強烈。張云慢慢解開方子君的手臂,對著方子君。他的脊背擋住了從窗口照進來的月光,于是方子君就在他的影子籠罩下。黑暗當中,他看不清方子君的臉。張云伸手觸摸,觸摸到一臉眼淚。方子君哭出聲來。

    “你是壞蛋!”

    “我是壞蛋!”

    “你是大壞蛋!”

    “我是大壞蛋!”

    “你是最大最大的壞蛋!”

    “我是最大最大的壞蛋!”

    方子君哇哇哭了。張云緊緊抱著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方子君攬著他的脖子,張云低下頭吻住方子君的柔唇。方子君的舌頭一下子跳進他的嘴里,猶如小鹿一樣跳動。張云不敢亂動,只是呼吸更加急促,他不得不和以前一樣克制自己。畢竟,他是22歲的男人,而且比別的男人更強壯。方子君卻不管不顧,流著眼淚吻著張云。張云使勁推開方子君,笑了:“你再這樣我喘不過氣了。”

    “就是讓你喘不過氣!”方子君又覆上他的嘴唇。張云忍耐著,感覺到方子君的嘴唇移到了他的臉頰上,吻著他剛剛剃干凈的下巴。那里還有細密的胡楂兒,扎著方子君的臉和嘴唇。接著小鹿一樣的舌頭跳動到他的耳朵、他的脖子、他突出的喉結……張云只能強制地推開方子君:“你別這樣,外面有人!”

    “我看誰敢進來?”方子君的眼睛在黑夜中閃爍著淚花。兩個人都是急促地喘氣。張云認真地說:“子君,我們戰后就結婚。”

    方子君咬著嘴唇,半天,嘟囔出一句話:“我想為你懷個孩子。”

    張云像被雷劈了一樣,呆住了。方子君撲上來:“我想為你懷個孩子,我們的孩子。”

    張云呆了半天:“我會回來的,你等我——戰后就結婚。”

    “可是我怕……”方子君哭著堵住他的嘴。張云堅定地說:“我會回來的!”

    “我等不了你回來,我想給你!”方子君哭著說。

    外面遠處,炮兵密集射擊開始,間或有高射機槍的粗重射擊。方子君吻住張云的嘴,張云低下頭抱住她。方子君哭泣著說:“我是你的女人,飛鷹的女人……”

    張云吻著她的嘴唇,吻著她的臉頰,吻著她潔白的脖子。方子君揚起頭,閉上眼睛,抱著自己的男人。兩人倒在行軍床上,行軍床立即啪一聲斷裂了。兩人都驚了一下。外面哨兵跑步過來拉槍栓:“什么聲音?!”女兵宿舍那邊喊:“去去去!站你的崗去!沒你事兒,瞎跑什么?!”哨兵悻悻答了一聲是,腳步聲回去了。

    “沒事。”方子君羞澀地笑道,“她們都幫我看著呢。”

    張云眼中又是那種傲氣的神情:“你是我的了。”

    “是的。”方子君松開張云的脖子,軟軟地躺在塌在地上的軍被上,“我是你的了,傘兵。”

    張云的野性被喚醒,嘩啦一聲撕開方子君軍裝的前襟,連內衣也一起撕裂了。方子君驚恐地低聲叫了一聲,捂住自己的前胸。張云的動作溫柔下來,他吻住方子君的嘴唇:“你是我的女人。”方子君點頭,手緩緩松開了。外面的炮聲還在繼續,張云的手卻溫柔起來。方子君乖巧地將自己的身軀抬起來,讓張云脫去自己的軍裝和內衣。她閉上眼,等待著自己的成人儀式。當張云攻入方子君的城門的時候,她痛楚地叫了一聲。

    “疼嗎?”張云立即停下。方子君睜開眼,撫摩著張云滿背的傷疤,流著眼淚:“我想你,更疼。”

    隨著張云的攻勢加強,方子君臉上的痛楚摻雜了一種復雜的表情。這種表情圣潔而又充滿誘惑,在這樣一個純真的女孩兒臉上是那么矛盾地統一在了一起。一種奉獻的快樂從她女性的身體深處涌現出來,她不由得叫出聲音。這種聲音不再痛楚,而是充滿了快樂。她吻著他的耳朵,在他的耳旁低聲呼喚:“我,愛你……”

    當男人爆發出來,方子君終于不能再忍受那巨浪的沖擊高叫出來。

    遠處炮聲又開始了,帶著死神的尖嘯。在提醒他們,這里還是戰場……

    天亮了,他走了。她站在山坡上看著吉普車遠去。一直消失,也沒有離去……

    “你,你懷孕了嗎?”何小雨睜大眼睛問。方子君遺憾地搖頭:“沒有,我那時候不知道還有安全期。我給他的那天,正是例假頭一天剛走。”

    何小雨長出一口氣,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落。

    “我第一次見到張雷,確實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方子君說,“因為他太像他哥哥了,但我知道這不是一個人。我不能再這樣下去,我會毀了張雷。我不愛他,也不可能愛。我和他哥哥曾經在一起,我怎么可能還和他在一起呢?”何小雨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反正……你自己得好好合計合計,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就算你不和張雷在一起,你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啊。”何小雨想了半天說。方子君拉開窗簾,陽光灑進來:“天亮了。”方子君臉上綻出一絲笑容,“可是,已經沒有飛鷹了。”她的笑容凝固了,哭了一夜的紅腫眼睛又流出眼淚。何小雨從背后抱住她:“姐姐,你太苦了……”

    8

    黃昏的余暉中,張雷坐在學院的攀登樓上吹著口琴,吹的曲子是弘一大師李叔同填詞的《送別》。劉曉飛和何小雨坐在他的身后。何小雨輕聲合著口琴的旋律唱起來:“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扶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空靈的歌聲敲擊著天堂之門。張雷的口琴聲漸漸低沉下來,他看著遠處蒼莽的群山,眼淚慢慢流出他深陷的眼窩。一周的時間,讓他消瘦了一圈兒。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臉龐,更加顯得如同巖石一樣堅硬。口琴是方子君托何小雨送來的,還有她的一張紙條:“這是你哥哥留下的,應該你收藏。”沒有落款。

    張雷太熟悉這個口琴了,當時他跟哥哥學口琴就是用這個開始的。從小他們弟兄便多才多藝,無論在大院里面,還是在學校,都是女孩兒們眼中的明星。張雷很崇拜自己的哥哥,他的哥哥是那么出色,出色到了他在少年時代都不能容忍哥哥和女生談戀愛的事實,甚至想出各種辦法去破壞。因為他覺得那樣的女孩兒配不上哥哥,哥哥是屬于那種小說里面才會出現的完美女孩兒的……是的,方子君是這樣的女孩兒,只有她配得上哥哥。但是哥哥犧牲了,犧牲在那片熱帶叢林深處。留下她那顆破碎的心在世間游蕩。

    哥哥走了,真的走了。張雷閉上眼睛,任憑淚水流淌下來。劉曉飛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張雷沒有回過頭,只是抬手握住他的手:“我沒事。”

    “我們還在一起。”劉曉飛聲音嘶啞,“我們是兄弟。”

    張雷點點頭。何小雨也伸出手放在他們的手上:“我們也是兄弟。”

    張雷笑笑,淚水又流出來。劉曉飛說:“給哥哥磕個頭吧。”三人起身,張雷把口琴放在南邊的樓檐上。何小雨拿出一包軟中華:“子君姐告訴我,你哥哥最喜歡抽這個煙。”

    張雷點點頭,打開煙,抽出一根點著了,插在口琴前面的磚縫里。劉曉飛也點著一支,插在張雷的煙旁邊。甚至從不抽煙的何小雨也點著一支,插在張雷的煙的另一邊。三根煙裊裊散著青霧,在余暉當中升騰,和背景的青山渾然化為一體。軍帽都摘下來,三個人將軍帽放在身邊,慢慢跪下了。張雷說:“哥哥,我們給你磕頭了。”

    “哥哥,從此以后我和張雷就是兄弟,無論生死,永不分離!”劉曉飛莊重地說。

    “哥哥,我替子君姐,給你磕頭了……”何小雨咬著嘴唇,努力不哭出聲。

    三個年輕軍人,對著南方,對著那看不見的熱帶叢林,對著那埋著忠魂的蒼莽熱土,用中華民族最古老最莊重的儀式來紀念他們的兄長、這個民族最勇敢的勇士群落當中的一員——那消失在黑夜中再也沒有飛回來的飛鷹。

    張雷伏在樓頂,手指摳著磚縫,額頭貼著冰冷的磚頭,脊背抽搐著。哭聲傳出來,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對兄長的思念之情,放聲大哭。撕心裂肺的哭聲回蕩在攀登樓上空。只是不知道,天堂的哥哥能不能聽見?

    9

    “劉曉飛!”

    “到!”

    “張雷!”

    “到!”……隨著隊長利落的口令,8名學員邁出隊列。劉曉飛有點兒摸不著頭腦,看著面前站著的隊長和副院長,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中校。經過心靈煉獄的張雷已經沒有當初的那種初生牛犢的感覺,變得沉默老練,只有眼中還是那種不變的傲氣。隊長合上名單:“其余的人,帶回!”

    副院長是少將,但是對身邊的那個中校很客氣:“小雷,怎么樣,這幾個就是我們偵察指揮專業最好的學生了。人,我交給你了,但是你得給我注意安全。”姓雷的那個中校點點頭,居然沒說話。

    等學院領導和隊長都走了,操場的角落只剩下雷中校,還有學院警通連的連長。警通連長大家都熟悉,偵察專業的沒少鬧事,所以彼此都是熟人。只是這次祖籍山東的警通連長沒有了往日那種鳥味道,變得非常嚴肅。戴著金絲邊眼鏡跟學者一樣斯文的雷中校沒有那么嚴肅,隨便招招手:“都坐下吧。”大家都席地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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