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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這是一條僻靜的城區街道，熱鬧與喧囂都顯得很遠。幾個小女孩兒在家屬院門口跳皮筋兒，不時有行人來來往往。一輛掛著地方牌照的黑色大切緩慢開來，停在家屬院門口。開車的觀察手欲按喇叭，被一旁的韓光制止了：“我們步行過去吧，沒幾步了。”觀察手點點頭，跟著韓光下車。

    兩人下車，走到后車門前。“嘩啦！”后車門被打開，兩個人取出黑色的槍包。兩只槍包從外觀上看沒有什么特別，只是韓光的狙擊步槍包很長，觀察手的包是中號的，相對較短而已。兩人身上都沒有任何武器裝備，看上去跟常人沒什么差別。“咣！”車門關上。韓光提著槍包帶著觀察手跳過皮筋兒，走了進去。小女孩兒們納悶兒地看著兩個陌生男人。

    一個門洞前，一個老太太正抱著貓在曬太陽，韓光抱著槍包帶著觀察手快步走來，貓好奇地看著兩個陌生人。老太太無動于衷。韓光抬眼看看：“就這兒了。”助手跟著他進入樓道，貓好奇地看著他倆過去。

    樓頂的小門被一腳踢開，驚飛一片鴿子。韓光帶著觀察手大步走上樓頂。他們走到樓邊，放下槍包。打開，兩人取出東西，韓光在棒球帽上貼上印著“swat”的貼條，穿上防彈背心，戴上耳麥，然后取出狙擊步槍和彈匣組裝在一起。觀察手也忙碌著，只是手里是一把95自動步槍，還有激光測距儀。韓光把槍包鋪在地上，臥倒，出槍，“嘩！”子彈上膛：“山鷹到位，完畢。”觀察手在一側，舉起激光測距儀。

    瞄準鏡里，教室外面圍著警察和警車，教室窗戶里面是一排正哭得稀里嘩啦的孩子。觀察手說：“沒有發現目標……”

    無線電里傳來指揮官的聲音：“山鷹，匯報目標情況。完畢。”韓光對著耳麥：“山鷹報告，沒有發現目標，他們躲在人質后面。完畢。”

    “繼續觀察，完畢。”

    “山鷹收到，完畢。”他保持均勻的呼吸，一動不動，好似凝固的雕塑。

    2

    此時，林冬兒正推著一輛已經堆滿商品的購物車認真地選購東西。超市的上空飄蕩著電臺女主持人安露柔和的聲音；超市里，《平安夜》的音樂開始緩緩響起，一派寧靜祥和。但城市的安寧在這個幼兒園里被徹底打破了。警車的警笛、警方無線電嘈雜的通話聲響成一片。高音喇叭也在不停地喊著：“你們不要傷害孩子，一切都好商量，上級正在考慮你們的條件……”

    特警們潛伏在四周準備出擊，后面是更多的警察。防彈盾牌引導兩名特警小心翼翼地接近教室門口。門口跪著一排學生和老師，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一名特警拋出談判電話，電話準確地落在門口。老師甲戰戰兢兢地過來，拿起電話。特警甲低聲說：“你可以跟我們走。”老師甲猶豫一下，說：“不！我的孩子們在里面。”她毅然轉身進去。特警目視老師進去，門又關上了，特警們在盾牌護衛下緩緩后退。

    老師甲進得門來，王小明一把拿過電話：“蹲到那邊去！”孩子們看著老師甲：“老師，我怕……”老師甲安慰孩子：“別怕，別怕……外面有警察叔叔……”王小剛手持武器，看著他們：“警察按照我們說的做，我們就不會傷害你們。”老師甲看都不看他一眼：“來，都到老師這邊來。別怕，警察叔叔會救小朋友的……”

    談判電話響了。王小明拿起電話，里面是談判專家的聲音：“我是負責跟你們談判的……”王小明冷冷地打斷他：“讓你們局長跟我說話！”“你只能跟我談……”

    “那我就殺人！殺小孩兒——”王小剛走過去抓起一個小孩兒。老師甲撲過去：“放開他！放開他！他只是一個孩子——”王小剛推開老師甲，把孩子舉到窗前，槍口對準孩子的腦袋。外面的警察大驚。電話里隨即也響起談判專家驚慌的聲音：“別開槍——別開槍——我馬上幫你聯系局長——”王小明冷冷地說：“1分鐘——”

    地下指揮部里，警察們看著傳輸現場畫面的監視器，正在緊張地研究對策。刑警隊長唐曉軍把筆記本電腦放在桌上：“這是疑犯資料。王小明，28歲；王小剛，26歲。兩人是親兄弟，都是本市人。王小明曾經在武警部隊當兵，還在應急機動中隊受過系統的城市作戰訓練，具備戰斗經驗。王小剛是黑車司機，駕駛技術過硬，跟交警玩過追車，他有個外號叫‘中環十三郎’，號稱曾經在中環路上13分鐘跑完全程。”

    特警隊長薛剛問：“他們怎么會想到襲擊幼兒園的呢？”

    唐曉軍說：“他們是幾起持槍搶劫案的主犯，手上還有人命，刑警隊一直在試圖活捉他們。這次我們本來計劃在街上實施抓捕，但抓捕行動被他們識破了，為了躲避警方的追捕，他們狗急跳墻就進了幼兒園。”

    “在沒有完備的謀劃以前，怎么能輕率地抓捕這樣危險的人犯？”

    “薛隊長，為了跟蹤抓捕這兩個犯罪嫌疑人，我們的同志都一個禮拜沒有睡過安穩覺了！他們根本就不會輕易湊到一起，我也想在郊區實施抓捕啊！但是他們只要見面，肯定在市區，要么是在新街口鬧市，要么是在這兒的大街上——你說，我在哪兒實施抓捕？！”

    薛剛愣住了：“他們事先知道這個幼兒園？”

    唐曉軍點點頭：“對，我敢肯定這是他們的備案。警方一旦實施抓捕，他們就劫持幼兒園的孩子作為人質。”

    公安局高局長沉吟片刻，說：“看來我們的敵人是非常專業的。現在事態緊急，人質的安全是第一位的，無論如何，我們也要保證人質的絕對安全……”

    唐曉軍扶著耳麥。“好，我知道了——”他望著高局長，“高局，談判專家搞不定，他們要求與您對話。”

    “胡鬧！他都搞不定，難道我是談判專家嗎？我能跟犯罪嫌疑人直接對話嗎？那還要他們干什么？”

    唐曉軍看著高局：“他們要殺孩子……”大家都呆住了。監視器上，一個孩子被舉起來，槍口對準腦袋。高局長面色嚴峻，唐曉軍看看手表：“還有20秒鐘……”高局長一揮手：“給我接現場。”

    教室里，王小明一臉冷酷地在倒計時：“10、9、8、7、6……”臉色冷峻的王小剛仍在用槍口對著孩子。孩子嚇得魂不守舍，老師甲憤怒起來：“渾蛋！你們殺了我，別殺孩子——”王小明按住老師甲：“3、2……”電話及時響了，王小明拿起電話：“喂？”

    “我是公安局長，你們不許傷害人質！”

    王小明淡淡一笑，揮揮手，王小剛放下孩子，老師甲趕緊抱住孩子。

    “高局長，對您，我可是久聞大名。”

    “我現在在跟你直接對話，你要知道，這不是給你面子，也不代表我會接受你的條件！”

    “我不指望您能跟我談心，我是在跟您談判。”

    “你的條件，說說看！”

    “300萬人民幣，現金，一部加滿油的越野車。”

    “你以為好萊塢拍電影啊？我有那個權力嗎？”

    “您是人民的好公安，現在人民的孩子在我的手里，這十幾個孩子的命，我想300萬不算貴。我知道濱海的經濟發展勢頭很猛，所以300萬現金不是問題。通話結束，半個小時以后見不到錢和車——我開始殺人，15分鐘一個！”啪！電話掛了。高局長慢慢放下電話，面色冷峻：“囂張跋扈到不可一世的地步！”交警總隊長認真地說：“王小剛的駕駛技術是非常過硬的。我們有幾個交警跟他打過交道，一旦他拿到車，那真的是如魚得水。”

    “如果車上做手腳呢？”唐曉軍問。特警隊長薛剛皺著眉頭：“不行！人質在他們手上，一旦他們發現車被動了手腳，人質性命不保。”

    “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從教室門口到車上這不足5米的距離了。”高局長嘆了口氣，“5米，兩名持槍歹徒，狙擊手有沒有把握？”

    薛剛抬頭看高局長：“九成把握。”

    “九成？”高局長在猶豫，教室里突然出現變故。趁著王小明和王小剛在交談，老師乙突然起身，哭著沖向大門，沖出去了。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兩個埋伏在門口兩側的特警突擊隊員一躍而起，試圖撲倒人質。一個特警隊員高喊：“不要跑直線，往邊兒跑——”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冷血槍手王小明準確舉槍點射，“嗒嗒！”彈頭脫膛而出，正中老師乙的心臟，她麻袋一樣栽倒了。兩個沖出來的特警隊員已經暴露在射擊范圍內，但是王小明卻沒有開槍。特警隊員壓在人質身上，對他虎視眈眈。王小明嘶啞著聲音高喊道：“不要逼我——我不想殺人！把車和錢給我準備好——”

    樓頂上。韓光持槍瞄準，他已經鎖定了王小明，食指在緩慢加力。他問旁邊的觀察手：“二號目標在什么位置？”觀察手說：“我看不到二號目標。”韓光的食指又慢慢地松開了。

    高局長看著監視器咬牙：“他們開始殺人了！”薛剛著急地說：“再不采取措施，一成把握也沒有了。”高局長問：“你的狙擊手知道疑犯的狀況嗎？疑犯是有戰斗經驗的，他有把握嗎？”薛剛平靜地說：“我相信他，他是最好的。這是我們唯一的王牌。”高局長看著他，下定決心：“我批準，按b計劃行動！”

    “是！”薛剛轉身，對著監視器上的韓光下命令，“山鷹，按b計劃行動！注意，目標是兩個人！”

    “山鷹收到，狙擊小組注意，按b計劃行動。完畢。”

    “收到。完畢。”從其他一處樓頂傳來另一組狙擊手的回答。韓光對著耳麥：“注意，我射擊一號目標。第二狙擊小組趁機射擊二號目標，兩顆子彈，解決戰斗。收到？”——“收到。完畢。”

    指揮部內。高局長轉向交巡警總隊長和唐曉軍：“你們做好應急準備，萬一罪犯真的搶車逃脫，要準備追捕！”

    “是！”兩個隊長轉身出去了。唐曉軍一出來，便看見警戒線外圍一陣騷亂，他大步走過去：“那邊怎么回事？！疏散人群！”張超敬禮：“報告！是一群記者！他們非要進來采訪！”唐曉軍著急了：“采訪個屁啊？！子彈是不長眼睛的，這不是胡鬧嗎？全趕走！警戒線往外再放50米！”

    “唐大警官，你好大的脾氣啊！”唐曉軍轉頭看去，在記者們的攝像機和照相機這些長短家伙當中，露出一張俊俏的臉——晨報記者紀慧。唐曉軍的臉色就有點兒不自然了。他看著紀慧：“警戒線往外再放100米！”警察們立即手挽手往后壓人：“后退！到街角那邊去！后退——”紀慧措手不及，周圍的記者很不滿地埋怨她，她裹在人群中被往后壓。唐曉軍看著她的臉消失在人群當中，轉身走向現場，對自己的刑警開始布置追捕工作。

    紀慧被推到街角，懊惱地對著唐曉軍的背影跺了一下腳，但是已經無濟于事。她拿起照相機，換了長焦鏡頭觀察銀行大廈和附近警方的動靜，試圖找到一些有價值的新聞。突然，她的鏡頭滑過兩個黑色的小點兒。紀慧敏感地把鏡頭挪回去，找到了那個小點兒。鏡頭里，斜對面的樓頂上，是兩個持槍的黑衣特警。紀慧眼睛一亮，轉身向另一條街跑去。

    樓頂上，韓光抱著槍，在靜靜等待……

    3

    談判警官還在聲嘶力竭地高喊：“不要再殺人！不要再殺人！我們答應你們所有的要求！”一輛越野車緩緩開過警戒線，停在門口。特警隊長薛剛下車，伸出雙手向教室里的人示意沒有武器。他打開后備廂，拿出兩個碩大的手提箱。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打開兩個手提箱，里面都放著滿滿的鈔票。薛剛高喊：“你們要的車、錢！把人質放了！”

    里面沉默片刻，突然仿佛大堤泄洪般跑出來十幾個孩子。埋伏在四周的特警隊員舉著防彈盾牌，把他們擋在自己身后，快步后退……警察們把驚魂未定的人質迅速帶離，現場一片混亂。薛剛還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里面：“王小明，還有人質呢？！”王小明在里面喊：“等我們安全了，再把剩下的人放了！現在，你退后！所有警察放下武器，后退10米！”薛剛慢慢退后，對著耳麥低聲說：“山鷹，下面是你的表演時間。”

    韓光均勻保持著呼吸頻率，88狙擊步槍在雙腳架和他肩膀構成的三角區內巋然不動。他深呼吸一次，然后拉動槍栓，一顆金燦燦的5.8毫米狙擊步槍子彈退出槍膛，落在他戴著戰術手套的手心里。韓光將這顆子彈放在唇邊，輕輕親吻一下，接著他把子彈放進自己的口袋，瞄準門口。觀察手不斷報告：“一號、二號目標都出現了！山鷹，只看你的了！自己決定射擊機會！”

    “明確。”韓光的瞄準鏡里，從教室里正無聲地走出一團人。之所以說是一團人，是因為老師甲和老師丙各抱著一個孩子，被兩個劫匪緊緊拉在身前構成一道人墻。劫匪的頭部在人質頭部之間若隱若現。很顯然，他們的防范意識很強。從大廈門口到那輛黑色的越野車，只有5米。

    韓光突然果斷扣動扳機。“砰”——走在后面壓陣的王小明眉心中彈，猝然栽倒。這團人的緊密關系被打破了，人質尖叫著四散臥倒或者跑開。王小剛如同退潮的礁石一樣被顯現出來，他嘶啞著喉嚨喊著：“哥——”第二狙擊手迅速扣動扳機。“砰”——第二顆子彈脫膛而出。王小剛正好錯開彈道，子彈打在他的肩膀上，但是手中的手槍卻仍對準人質，他發出絕望的叫聲：“啊——”韓光迅速掉轉槍口，“砰”——子彈擊中了王小剛的眉心。瞄準鏡里的王小剛猝然栽倒。韓光的呼吸還是很均勻，跟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特警隊員們像群狼一樣撲上去，分開人質和劫匪的尸體。其余的特警隊員們保護著孩子撤離，一切有條不紊。特警組長對著耳麥報告：“現場已清除！安全！”

    “收到。”韓光的眼睛這才離開瞄準鏡。頃刻間，稍縱即逝的閃光讓韓光一下子警覺起來，他再次抱緊狙擊步槍尋找閃光的位置。觀察手在一旁喊：“我找到了！九點方向，距離151！”韓光鎖定目標。瞄準鏡里，對面街角站著一個拿著長焦照相機的女人，鏡頭對準了槍口。閃光燈又是一閃。韓光立即低頭，把狙擊步槍收回，關上保險裝入槍包。他對著耳麥急促地說：“山鷹請求撤離。完畢。”

    觀察手和韓光一起緊張地收拾自己的東西，然后提著槍袋快速穿越樓頂離開。第二狙擊小組也在瘋狂快速地收拾東西。剛到樓道口，韓光的眼角余光就看見一個黑影。幾乎在一瞬間，韓光的右手拉下自己頭頂卷著的面罩。與此同時，閃光燈亮了。韓光看見那個女孩兒站在樓道口，一臉的失望。韓光低頭，快步走過她。觀察手也戴著面罩緊跟其后。紀慧失望地喊：“警察同志，能把你的面罩摘了讓我照張相嗎？你會是全市人民的英雄的！”韓光沒搭理她，一輛越野車旋轉著藍光警燈無聲地開過來。韓光和觀察手打開車門把裝備丟上去，鉆進越野車。紀慧追著喊：“警察同志，可以接受我的采訪嗎？”越野車揚長而去，丟下沮喪的紀慧。

    4

    華燈初上，被燈光點綴的城市更加漂亮。特警車隊行駛在街道上，韓光開著車，坐在一旁的薛剛打開電臺，《平安夜》的音樂流淌出來。后座的觀察手說：“對啊！今天是平安夜啊！我們都忘了！薛隊，今天是不是得放假啊？”薛剛佯瞪了他一眼：“忘了我跟你們說什么了？越是過節，越要戰備！”

    韓光看著外面的城市，不語。街上聚集著年輕的男孩兒、女孩兒，他們手里舉著蠟燭歡笑著，唱著平安夜的祝福歌。韓光按下自己一側的車窗，看著外面的蠟燭。一個女孩兒笑著走過來，她把手里的蠟燭遞給韓光，輕輕地說：“圣誕快樂。”韓光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紅暈，他微笑著接過蠟燭：“圣誕快樂。”

    男孩兒、女孩兒們紛紛把自己手里的蠟燭遞給車里的特警隊員。閃著藍光燈的警車緩慢行駛著。五大三粗的剽悍特警隊員們拿著蠟燭，拿著人們點燃的平安夜的祝福。韓光右手拿著點燃的蠟燭小心地用左手呵護著，臉上帶著笑意。薛剛由衷地笑道：“你很開心。”

    韓光看他。薛剛感嘆：“從未看見你笑過。”

    韓光的目光轉向車外蠟燭的海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我守護的城市，圣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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