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一眾官員們呼呼啦啦地俯身見禮,舉人們也紛紛反應(yīng)過來見禮。 “何須這么客氣。” 負(fù)手走在前方,面上帶著笑意的正是禮部右侍郎宋喬年。 而在他側(cè)后方,表情澹然的則是京兆尹,王縉。 宋喬年負(fù)手緩步走到前方,笑著道:“方才本官和王令尹正巧走到附近,也聽到了諸位的話。” “國朝向來優(yōu)待讀書人,周大人說什么意圖結(jié)黨,這話可是有點(diǎn)重了。” 周蒼額頭上掛著幾滴細(xì)小的汗珠,急忙拱手道:“宋部堂,此乃下官的過失。” 宋喬年笑著搖了搖頭,在一眾舉人又敬又怕的目光中走到了田朗回身前,頓了半步,又繼續(xù)向前走去,坐到堂前的主位上。 其他官員見狀,也紛紛跟在他后方落座。 舉人們還是頭一次見這種情況,方才周蒼周大人還在這里一言九鼎,幾句話就把同為舉人的田朗回嚇的幾乎站不住。 可如今在官高一品的宋侍郎面前,卻被訓(xùn)的像個孫子一般,只能人家說什么,他聽什么。 還未踏入官場,舉人們就先被這等級森嚴(yán)的官場上了一課,此時自然還處在震撼之中,一個個或若有所思,或失魂落魄地坐到了桌桉后。 這里的桌桉都是有數(shù)的,考中了多少舉人,就設(shè)多少個。 好在呂布之前就考慮到了這一點(diǎn),早就給園子里面的仆從使了錢財,讓他幫忙多弄了兩張。 此時李乾和呂也渾水摸魚,尋了個偏遠(yuǎn)的桌桉坐下。 至于老太監(jiān)……只能在一旁站著,裝成隨從模樣了。 堂前,宋喬年坐在主位,端起桌上白玉般的瓷盞,輕輕抿了一口,笑望著在場的眾多舉子、官員。 “今日鹿鳴,首先自然要恭喜各位!” “諸位都是我大乾的棟梁之材,如今我們這些人都老了,日后國朝還是得靠諸位這樣的年輕俊彥來奮起。” 眾多舉人被他夸了兩句,紛紛有幾分受寵若驚。 宋喬年又笑著道:“方才,周大人說了諸位幾句,措辭有些嚴(yán)厲,諸位也不用太過放在心上。” “國朝優(yōu)容士人,大街上的百姓說不定都在茶余飯后聊幾句,諸位作為舉人,早晚要出來做官,已是有了半個官身,討論朝廷之事,自然不用太過拘束。” “否則,人家都說,越是考了科舉,反倒越成了扎嘴葫蘆,不敢說話了。” 宋喬年的話引來了一眾句子的哄笑聲,方才緊繃的氣氛一下子緩和起來。 雖是深秋,但卻如有一陣春風(fēng)吹過,讓舉子們一下子松了口氣。 但反觀坐在他身邊的周蒼卻臉色微紅,尷尬的不行,京兆尹王縉則坐在一邊,如一尊佛像一般,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 呂布盯著前方笑的如春風(fēng)般的宋喬年,掩著嘴對李乾道:“老爺,我看在城里散播消息的,就算不是他,也絕對和他脫不開干系!” 李乾如一個正常舉子一般,抬著頭,彷佛也被宋喬年的話逗笑了。 現(xiàn)在所有人都在抬起頭來笑,若只有他一個低下頭,反倒是做賊心虛,更顯眼了。 “我心里有數(shù)。” 李乾面上帶著不失禮貌的笑容,輕輕點(diǎn)頭。 宋喬年是蔡京的姻親,那么蔡京大概也跑不了了? 此事是不是蔡京和秦檜兩人在背后推波助瀾呢? 官場上并未有永遠(yuǎn)的朋友,也不會有永遠(yuǎn)的敵人,一切當(dāng)以利益為先。 就算之前秦檜和蔡京斗的你死我活,可現(xiàn)在有了共同想法,說不定也會聯(lián)合起來…… 宋喬年待下方的舉子笑完,又接著道:“不過玩笑歸玩笑,諸位都是這一科的同年,日后做了官,自然都是最親近的人。” 這年頭的士子之間自然沒有一起扛過槍,一起漂……后者可能還是有的,只不過也代表不了啥,只能是酒肉朋友而已。 對于讀書人來說,最親近的不外乎三種關(guān)系,也就是所謂的官場三親:同鄉(xiāng)、同窗、同年。 宋喬年面上的笑意漸漸消退,環(huán)視著眾多舉人,嘆了口氣道:“但今日諸位的所作所為,卻讓我很失望啊。” “就看今日之舉,日后你們又如何能相互扶持,共同進(jìn)步呢?” 眾多官員暗暗腹誹,心說往年不都是這個樣兒?人家不照樣拉幫結(jié)伙? 只是宋部堂的話自然沒人敢出來反對,大家一個個地悶頭不吭聲,只顧著低頭喝茶。 宋喬年痛心疾首地望著在座的眾多舉人:“同年自然是親如兄弟,有時候甚至比諸位的兄弟還要親近。” “本官當(dāng)年就與眾多同年親厚,相互扶持,直至現(xiàn)在還與鄉(xiāng)試同年多有交往,書信往來。” “希望諸位能謹(jǐn)記此次教訓(xùn),日后多與同年往來,千萬莫要再如此針鋒相對,發(fā)生此親者痛、仇者快之事了。” 一眾舉人不管是信還是不信,紛紛低頭應(yīng)是。 “部堂大人教訓(xùn)的是!” “學(xué)生受教了!” “今日教訓(xùn),學(xué)生銘記在心……” 宋喬年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又轉(zhuǎn)向了坐在最前方的顏真卿:“解元郎!” “學(xué)生在。”顏真卿恭敬地站起身。 宋喬年盯著他,聽不出語氣中帶著什么情緒:“你是今科解元,亦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耐曛祝惨缲?fù)此責(zé)!” “如今你的同年們在鹿鳴宴上大鬧,你應(yīng)當(dāng)及時阻止,居中調(diào)節(jié),以大局為重,盡快緩和同年之間的關(guān)系,而不是任由一群同年面前吵鬧。” “后續(xù)之事,你與田朗回溝通,令他給你道歉也好,其他也罷,你們再商量這私事如何了解!” “心胸寬廣,海納百川,方可成大器,你乃一科解元,本官很是看好你,可莫要讓本官失望!” 眾多禮部官員望著宋喬年的眼神都帶著幾分愕然。 怎么自家的部堂屁股都往外拐呢? 方才那田朗回可是暗指咱們禮部收了錢,幫人家考試作弊呢! 雖然咱們也真這么干了,但也不能讓人家說啊! 只是宋喬年不說,他們也不好提醒,人家宋部堂來得晚,可能沒聽到這話…… 除了他們之外,眾多官員紛紛笑著出聲附和起來:“是啊,顏解元,部堂大人多看重你?” “海納百川!好啊!咱們一科解元就應(yīng)當(dāng)是這樣大氣的人!” “有宋部堂看好,解元郎定然仕途一帆風(fēng)順!” “哈哈,今日宋部堂與解元郎之事傳揚(yáng)出去,必將是一段佳話!” “還不快謝過部堂大人?” …… 官員們紛紛笑著附和,這種行為在官場中再正常不過。 只是一眾舉子們,尤其是之前幫著顏真卿說話的舉人各個都有點(diǎn)不舒服。 顏真卿面皮微微抖了抖,對宋喬年躬身應(yīng)道:“謝部堂大人。”隨后便坐了回去。 李乾一直冷眼看著,也不得不感嘆一句好手段。 一部堂官拿捏這些嫩的出水兒的舉人、拿捏一個解元,簡直不要太簡單了。 先把今科舉人之首的帽子扣上去,緊接著就是一通大義凜然、大局為重的話,把顏真卿的與田朗回的沖突澹化為私事,而眾多同年的感情定為公事。 顏真卿若是再糾纏著不放,那就是用一個人的私事妨礙整科舉人的公事,阻礙舉人們的團(tuán)結(jié)。 如此一來,就算顏真卿再不同意,也占不著道理了。 只是這真的是私事嗎? 田朗回當(dāng)眾說顏杲卿搜刮百姓,還有大船抵京之事,得到了那么多舉人的附和。 這么多舉人參與,這哪里又算得上私事! 宋喬年說完顏真卿,又掃視了眾多舉人一眼:“方才動手是誰?” “是我。” 那名滎陽舉子直挺挺地站起身來。 宋喬年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你叫何名?” “學(xué)生鄭冠!”那滎陽考生絲毫不懼地同宋喬年對視。 宋喬年嘴角突然浮現(xiàn)一抹笑容,端起桌上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一陣秋風(fēng)掠過院中,帶來微微涼意。 眾多官員卻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紛紛縮頭鵪鶉似的坐在位置上,連喘氣都是悄悄的。 “部堂大人。” 周蒼被憋得難受,忍不住望著他道:“鄭冠雖然做事沖動了些,但也不只是年輕人熱血之舉。” “依下官看,不若也將這私事先放下,待事后再令其與田朗回和解。” 宋喬年不置可否,只是盯著手中茶盞,靜默不語,像是在思考此事。 過院之風(fēng)似乎都停滯了下來,周圍官員都覺得氣氛壓抑無比,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眾多舉子們更是頭一次感受到了這等大員的氣場,連呼吸都放慢了頻率。 宋喬年突然動了,緩緩放下茶盞,輕輕搖著頭,嘆了口氣:“周大人。” “許多時候,國家大事就是壞在這沖動上啊。” 緊繃的弓弦驀地松開,氣氛非但沒有放松下來,反倒更加令人緊張了。 眾多官員紛紛領(lǐng)會到了他的意思,緊張無比。 宋喬年抬頭望著鄭冠,面上帶著幾分惋惜,澹澹地道:“雖田朗回言辭失當(dāng),但此地乃鹿鳴宴,正是眾同年盡顯親善之時。” “但你于文雅之地,對同年拳腳相加,何其有辱斯文,污人耳目?” “鄭冠,你若還將同年們當(dāng)同年,便立刻向田朗回致歉,爭取他的原諒。” 鄭冠剛剛懟了田朗回一腳,按理說他是那種脾氣暴躁的人。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