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信差嚇了一跳,心說這和大人怎么還會讀心術呢? 我現在想的他不會也知道了吧?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 “回大人的話,沒有?!? 信差小心翼翼地答道:“那天早晨軍報抵京,大司馬同右相還有一干大人入了宮,后來也沒有消息放出來……” “原來如此?!焙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信差怕他不滿意,又補充道:“當日午時,這封詔書便從門下省發來,令兵部送往前線?!? “和大人何須擔心?” 鄭諶笑呵呵地望著和珅:“反正朝廷大軍勢如破竹,現在已經取下了泗州城、盱眙城,過不了幾日便能拿下盱眙全境?!? “奏報都過了這里,定然不會有錯的?!? 和珅一愣,隨即笑著道:“是這個道理,我終究是不如鄭老灑脫?!? 打了敗仗要藏著掖著,一路偷偷摸摸地進京送信。但打了勝仗要是還不大張旗鼓地公布,那這勝仗不踏馬白打了嗎? 事實上,打勝仗之后,送信的官差不僅不會保密,而且大概要嚷嚷的舉世皆知。若有更大,更牛筆的勝仗,還要讓沿路衙門、驛站布置露布,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大字報”,宣讀給當地百姓。 就在昨天,前線送來的軍報便到了汴州這邊,將朝廷禁軍不費一兵一卒,拿下盱眙城的消息送了過來,并且繼續傳往京城。 實際上就是盱眙投降了。 如今朝廷禁軍繼續南下,即將堵過淮河,很快就要占領盱眙全境。 “并非和大人不夠灑脫,而是和大人心中裝著這兩岸數十萬受災的百姓??!” 鄭諶卻感慨了一聲,輕輕搖著頭:“吳國一日不通,漕糧一日運不過來,咱們汴州、滎陽的百姓就要受一天的苦!” “和大人心懷黎庶,是以才有這么多的憂慮,老夫卻是做不到如此了?!? 和珅一怔,沒想到自己這么偉大,急忙笑著道:“鄭老也是如此,也是如此。” 說著便對信差揮了揮手:“朝廷的急信耽擱不得,你趕緊去吧。” 又對一旁站著的劉全道:“給這位差官包上十兩銀子,應付意外。” “謝和大人!”信差美滋滋地離開小院,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兒。 信差走后,劉全又去關上了門,擺上了冰盤,廳堂中這才稍稍涼快下來。 “鄭老,看這戰況,估計今年的漕糧可能運不過來了?!? 和珅拿出帕子,抹了抹腦門兒上的汗,笑著對鄭諶道:“賑災修堤的事,還要靠滎陽、汴州的父老鄉親們多配合配合?!? 深冬時節,運河可是會結冰的,到時候就算是攻下了吳國,漕糧估計也過不來了。 “那是自然?!? 鄭諶其實也熱的不行,但他卻一直矜持著,對和珅笑道:“修堤乃是利在千秋的大事,修好了,受益的也是我們兩岸的百姓,就算和大人不說,我們也一定會幫這個忙的?!? 和珅擦完汗,又拿起金絲鐵線盞中的涼茶灌了一口,笑的更是輕松:“有鄭家幫忙,看來本官可以高枕無憂矣?!? 雖然叫滎陽鄭家,但他們的勢力卻不僅限在滎陽一地。 從滎陽、汴州一直到鄭國,到處都籠罩在這個龐然大物的陰影之下。 其中原因也很簡單,滎陽鄭家就是鄭國王室的鄭家,雙方關系非常緊密,相互扶持照應,親如一家。 或者說他們本來就是一家人,是一體的。 所以和珅說的這話,還真的是絲毫不夸張。 沒有鄭家支持,任何一個官員在這兩地都做不了什么。 鄭諶趁和珅喝茶的空,偷偷用大袖子呼扇了一點風,見和珅望過來,又謙虛地笑了笑,并無任何得色:“和大人太高看我們鄭家了,這次黃河突發災患,我們也是差點自身難保?!? “天災當面,人力卻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和大人當真是我們滎陽、汴州百姓的救命恩人??!” “前些日子大家還商量著,若是滎陽的大堤筑成了,便立碑紀念,將南岸的這道大堤命名為‘和公堤’!以此來感念和大人的恩情!” 和珅用借糧、大堤上刻名字來綁住當地的士紳,讓他們心甘情愿地出力。 鄭家就用這個“和公堤”的名頭綁住和珅。 只要和珅在朝中一天,那么朝廷就不會放棄營建此堤。 “這可使不得?!? 和珅嘴里的茶水都差點噴出來,急忙擺手拒絕:“和某人何德何能?” “這修堤的糧食都是從鄉親們手里借來的,修堤的石料除了朝廷最初運來的之外,都是鄉親們在附近山上自己開鑿,以船只運送的,連修堤都是鄉親們自己動的手……” 鄭諶一愣,這么一聽,這大堤確實和朝廷屁關系沒有,都是鄉親們自己干的活。 當然,帳也不是這么算的。 冰盤中的冰塊漸漸揮發,房中溫度緩緩降下來。 “和大人太謙遜了?!? 鄭諶已經不是那么燥熱了,他干笑著道:“往年滎陽又那么多次水患,朝廷派了那么多欽差來賑災,可為何他們都做不成此事?從沒有一人提出過,要給滎陽修一道石頭堤,他們不敢想,更不敢說?!? “也只有和大人,方能有如此胸襟了?!? “沒有朝廷的支持和許可,憑百姓們自己怎么可能修起這大堤來?” 朝廷要是不允許,大堤恐怕還沒動工,就直接被叫停了。 朝廷要是不出面,更不可能把災民組織起來,讓他們齊心協力地辦這件事兒。 “和某人也是仰仗父老鄉親們的支持?!? 和珅雖然還在客氣,但語氣已經放軟了:“要是沒有如鄭老這般通情達理的鄉賢,和某定然也是不敢想的?!? 花花轎子人抬人,鄭諶哈哈一笑,很有風度地抿了一口茶水:“如此一來,那便說定了。” “鄉親百姓們就是想給這大堤立碑,人們都管他叫和公堤,和大人你可攔不住民意??!” 和珅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那別扭的小模樣,簡直就是一百個不情愿:“既然鄭老都這么說了,那本官也無計可施,只能如此了?!? 鄭諶笑著點點頭,又狀若不經意地問道:“對了,和大人?!? “現在災民們都嚷嚷著要賣地,今年黃河水久灌不退,原本的好田都成了斥鹵地,根本就沒法再種了,災民們就合計著,把地賣了換糧……” 所謂的斥鹵地就是鹽堿地,黃河泛濫時,若積水不退,土壤容易鹽堿化,就成了鹽堿地。 “不能賣!” 和珅突然臉色一正,盯著鄭諶道:“鄭老可知道,此次朝廷不僅要修堤,還要打壩淤地?” 鄭諶一下子愣住了,再也顧不得什么風度:“真有此事?” 良田能變成斥鹵地,斥鹵地自然也就能變回良田,辦法就是引黃灌淤,引黃河澆灌,沖洗鹽堿,然后形成新的土層。 對這種打壩淤地,百姓們都有順口熘,叫‘溝里筑道墻,攔泥又收糧’,這種重新淤的地最為肥厚,被百姓稱為‘糧囤子’,原先再爛的地都能成良田! “那是自然。” 和珅也狀若不經意地抿了口茶水:“鄭老,鄭家一直支持朝廷和本官,所以本官也可以對你們提前透漏一點消息?!? “前陣子大司空差了工部的工匠過來,沿河繪制了滎陽等地的地形,又回去交由工部設計了筑堤的圖紙。此次筑堤不是簡單的筑堤,還要挖引河、筑月堤,沿河打壩淤地。” “雖然更麻煩了,但一旦功成,黃河滎陽段沿岸的幾十萬、上百萬畝斥鹵田,就會變為上等良田……” 鄭諶端著茶杯的手都哆嗦了一下,橙黃色的茶水灑在赤色暗花湖綢道袍上,他卻渾然不覺。 斥鹵田耕一年,累死累活也只能收三五斗糧食,百姓們就是任其荒著,也不愿去種。 但若是淤田,每畝地每年打底都能產兩三石糧食,若是上百萬畝地算下來……鄭諶有些眼暈。 這得是多少錢?多少糧? 鄭諶用敬佩地眼神望著和珅,高,真是太高了! 這上百萬斥鹵田里,有不少官田,一旦堤成,朝廷不知道要賺多少田! 就算其余的那些民田,產糧量翻番后,朝廷收取的稅款也能翻番! 這么一抵扣的話,朝廷修這大堤根本就花不了太多錢,而且日后每年都能多收好幾倍的糧稅! 修堤還踏馬能賺錢,天下恐怕只此一家了吧??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