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范蠡一怔,望了勾踐一眼,又急忙低下頭去:“王上,此乃臣的疏忽。” 他俯下身,聲音苦澀道:“當日臣在朝廷請求援兵,只覺得朝廷應當不會為我們出太大的力。卻沒想到遇到了黃河決堤,他們突然增兵。” “請王上治臣的失職之罪。” 漕糧一斷, 京城必然缺糧。 誰都能看出來,朝廷增派的兵馬就是來吳越吃糧食的! 勾踐啞然,急忙把范蠡攙起來。 “范大夫,你放心,孤只是問問而已,沒有要怪罪你的意思。” 他輕輕嘆了口氣,開口解釋道:“朝廷這么多大軍過來要糧,我越國如何敢不給?” “只是如今越國剛經歷戰亂, 百廢待興,又要供給這三十萬朝廷兵馬,恐怕力有未逮啊……” 勾踐試探著道:“不如你再去朝廷大軍那邊一趟,同他們商量一下。” “一部分糧草由朝廷攻下吳國后,從吳國征發,令一部分由我越國供給……” 范蠡聽的頭皮發麻。 上次他從京城里九死一生逃出來,就已經被那些武將們記恨上了。 本來他還打算等朝廷兵馬到來時,先出去躲個一年半載的,避避難。 可現在越王竟然要他再湊過去? 這已經不是肉包子打狗了,而是直接把肉包子扔狗食盆子里去了。 “王上……” 范蠡吭哧吭哧憋得臉通紅:“不是臣不愿意去……而是臣上次得罪過朝廷的那些武將,此次若過去,恐怕有去無回啊……” 勾踐抿了抿嘴唇,但還是不在意地道:“既然如此,那孤就再派別人過去勸勸他們,范大夫就在諸暨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吧。” 范蠡一怔, 急忙俯身道:“臣謝王上關心。”隨即便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一半,他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孤也不想缺朝廷的糧食, 只是如今的越國實在太難啊……” 范蠡腳下加快了幾分, 急忙向外走去。 …… 大乾京城。 今天就是三法司聯同審理查問隴西郡守宋昪的日子,李乾對這件事兒還聽重視的,畢竟關系到他的計劃,也關系到下一個隴西郡守的人選。 李乾本想把這次會審直接改成廷議或者廷鞫,大家在朝會上好好熱鬧熱鬧,同時也再攪和攪和,亂一亂。 但他又怕出手的痕跡太重,讓蔡京與秦檜意識到他這個皇帝在其中扮演的的不光彩角色,只能又作罷了。 不過,三法司分別是刑部、大理寺、御史臺。 既然御史臺也能參與,李乾覺得,自己不妨等事后再找魏征了解了解情況…… 今日的大理寺衙門比往常還要熱鬧幾分。 有點門路的人都知道,這些日子以來,秦相和蔡大人之所以暗中矛盾重重,導火索就在這隴西郡守宋昪身上。 沒摻和進去的人不想摻和,但本就處于漩渦之中的人不僅不能避開,反而要過來為自家大佬搖旗吶喊,襄助聲威。 是以, 只要能在三法司里蹭上點關系, 屬于秦檜、蔡京二人隊伍中的人,就得過來壯壯聲勢。 大理寺正堂中, 大理寺卿鄢懋卿一臉晦氣相,坐在主位上。 他的左手邊是胡子花白的御史中丞婁師德,右手邊則是身材高大的刑部右侍郎高勛。 大堂的左右兩側,坐滿了來自刑部、大理寺和御史臺的官員。 審理的時間鄰近,鄢懋卿有氣無力地對堂外皂吏道:“帶隴西郡守宋昪。” “是,大人。”皂吏應聲而去。 場中官員齊齊精神一振,心說正戲終于來了。 不一會兒,一身緋袍的宋昪在兩名皂吏的跟隨下,踏入了正堂。 “下官宋昪,見過諸位大人。” 宋昪體貌肥胖,留著兩撇小小的八字胡,眼睛扁平,笑起來幾乎要瞇成一條縫。 見他這樣,圍觀人群中有個青袍御史不禁眉頭一皺,忍不住喝道:“犯官宋昪,到了公堂上如何敢嬉皮笑臉?” 宋昪轉過頭望了他一眼,笑呵呵地回道:“這位御史大人,在下可不是犯官。” “今日三法司只是召在下來詢問,可并未給在下定罪啊,今日在下來也不過是協助調查而已。” 那御史眉頭緊鎖,朗聲道:“隴西數座常平倉被焚,就算非你主動所為,也有失察之罪!” “叫你一聲犯官,還委屈你了不成?” 宋昪依舊不動怒,笑呵呵地回他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僅以一時之疏忽,便將在下定為犯官,這位御史大人恐怕太苛求了吧?” “試問,天下何等官員沒有犯過錯呢?” 那御史更是生氣,滿臉漲紅著怒斥道:“數座常平倉,百姓數年之積聚,如今盡數焚于一場大火,難道憑此還不能將你定罪嗎……” 鄢懋卿坐在正中,捋著胡子聽得津津有味兒,要是可以,他恨不得讓兩個人在這吵上一天。 然而一旁的高勛看不下去了。 跟這幫御史糾纏下去,無論是輸是贏,最后都沒好名聲。 今天這個事兒,就得快刀斬亂麻。 “咳咳~” 高勛輕輕咳嗽了兩聲,暗示著一旁的鄢懋卿,可鄢懋卿就如聾子一樣,裝做聽不見。 他又瞥了一眼左邊的婁師德,發現這老頭更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好家伙,這都是些個什么隊友…… “肅靜!” 高勛迫不得已,只得自己拍了拍驚堂木:“公堂之上,莫要喧嘩!宋昪究竟如何,法司審理后自有分曉。” 兩人聞言,這才偃旗息鼓。 鄢懋卿見兩人不說話了,遺憾地撇了撇嘴,隨后才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宋昪宋郡守。” “常平倉被焚毀之事已成定論,不知你是否已經將前因后果勘察清楚?” 胖胖的宋昪低下頭,從袖子里掏出幾頁薄薄的紙,雙手呈上:“回廷尉大人,下官已將其整理成冊,請諸位大人閱覽。” 有堂吏接過那張紙,就要上去遞給鄢懋卿,可鄢懋卿根本就沒有要接過去的意思:“直接宣讀便可。” “是,大人。” 堂吏將書頁展開,徐徐讀了起來:“自六月以來,隴西郡走水事件頻發。六月二日夜,彰縣河泊所突生大火,所內物件焚毀一空;六月三日中,武山縣東南驛所突有天火降下,將驛所焚毀一空,燒死驛丞一人、驛卒三人……” 隨著堂吏的緩緩誦讀,在場眾多官員的神色漸漸微妙起來。 這隴西的走水之事,好像確實有點多啊? 堂吏的聲音繼續緩緩傳開:“……武山、彰縣兩座常平倉被焚毀后,渭源縣衙突發大火,正當知縣組織救火事宜時,常平倉又突起大火……最終焚毀一空。翌日,襄武縣數地又突生大火,幸賴郡守率人親臨常平倉防范,及時撲救,才未釀成大禍。” 堂中眾官齊齊無言,照這么說,燒了這么多地方,你宋昪非但無過,反而救火有功了? 高勛的嘴角也扯了扯。 蠢貨!你說情況就說情況,干嘛非要加最后那句? 你踏馬還想讓朝廷賞你啊?這不是招仇恨的嗎? 果然,又有一名御史看不下去了,起身振聲質問道:“宋郡守,若如你所說,燒了三座常平倉,朝廷反倒要為你記功了?” 宋昪笑呵呵地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代天牧民,守護常平倉,此乃在下的本職,又何須邀功?” 這御史下半句話登時噎回了嗓子眼兒里。 本來想用這話罵他,沒想到被他自己說出來了。 不過宋昪這副不要臉的樣子倒是挺壞人緣的,即便是蔡京方的官員,也有些不滿。 你踏馬就這態度,一點被抓到小辮子的覺悟都沒有,讓別人很難幫你啊! 高勛也敲著桌子,帶著幾分不滿望著宋昪:“宋大人,如今你身懷嫌疑,本官望你能端正態度,認真接受法司審問。” “堂中其他人員,尤其是御史,也當遵守公堂秩序,莫要再擾亂堂紀!” 雙方各打幾大板之后,他這才轉身望向正座的鄢懋卿:“鄢廷尉,如今宋昪已經有證詞,還請廷尉大人發問。” 鄢懋卿捂著嗓子,面帶歉意地望著他,啞著嗓子道:“高侍郎,不是本官不想問,而是昨夜突染了風寒,喉嚨發痛。” “還請高侍郎與婁御史代在下問吧。” 我信你個鬼! 高勛無語,剛才說話還好好的,現在一下子就來了風寒? 鄢懋卿卻不理會他,說完就直接靠在椅子上,一言不發了。 實際上,今天這個過堂,他根本就不愿意來。 主持這種過堂,和把他放在火上烤有什么區別? 昨天鄢懋卿本來都打算稱病在家了,然而他的假條遞上去,卻直接被吏部文選司給假科給直接否了。 鄢廷尉在心里痛罵和珅黨羽,肯定是他們干的好事兒! 其實鄢懋卿不知道,這次他還真怪錯了人,這事兒實際上是蔡京叫人辦的。 只因若鄢懋卿不來,今日這個過堂大概就會由大理寺少卿來主持。 而這個人,又和秦檜走的比較近…… 高勛對鄢懋卿這幅滾刀肉的架勢無可奈何,只得望向了一旁的婁師德。 但這位老大人更絕,坐在椅子上瞇縫著眼,就差打哈欠了。 見兩人都如此,高勛面上無奈的同時,又在心中松了口氣。 這兩人都不說話,那這里就是他這個刑部侍郎的主場了。 高勛望著下方的宋昪,隱蔽的和他對了個眼神,這才朗聲問道:“宋大人!” “你的證詞上說,隴西郡幾乎每處火災都是由意外或者天火降世引發,本官要問一問你。” “這天火究竟從何而來?” 宋昪當即俯身道:“回大人,下官也曾尋道行高深的方士求解,其查閱讖緯之書,得出一解:隴西在京城之西,西方白虎主金,而今歲六月正乃南海火神祝融與西方白虎之神交戰,有天火降下,正是二者大戰之余波。” “此乃城門失火,殃及我隴西之池魚啊!”宋昪一臉悲戚之色。 高勛一臉驚奇:“竟然如此?” “那有何法可令二位天神不再興起戰事?令我隴西不再遭受天火之危?” 宋昪沉聲道:“需得齋祭上天,為隴西之白虎助威,令白虎神擊敗火神祝融,再請皇天上帝居中調節,方能止戈。” “下官在隴西時,已經在著手做這件事了,只是蒙朝廷傳喚,不得不中斷齋祭,返京向諸位大人陳詞!” 蠢貨! 高勛氣的牙根癢癢,你踏馬非要畫蛇添足,加最后那句干啥?顯得你很能嗎? 照你這么說,聽你陳詞的諸位大人都是故意給你搗亂的? 不管信不信這套說辭的,眾官員都察覺到了宋昪心中的怨氣,紛紛皺起了眉頭。 可就在這時,一直像是睡著了的御史中丞婁師德突然睜開了眼睛,饒有興趣地問道:“宋大人,本官倒是對這天火頗為好奇。” “照你證詞上所言,你當日親臨襄武縣常平倉,才撲滅了火災,想必你定然見到了那天火是何樣子了?可否與本官這個凡人說一下,讓本官也長長見識?” 宋昪一怔,隨即回道:“所謂天火,其實與凡間的火也差不多,就是燒成一團,里面還有火神祝融的一根斷發,突然就從天上落到常平倉上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