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壁畫-《龍族之路明非垂釣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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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秘黨的歷史上昂熱是個傳奇,他之所以成為傳奇并非憑借血統或能力,而是神秘的命運。過去的一百年里,無論什么樣的危機,只要昂熱出場都能力挽狂瀾,路明非清楚地記得對康斯坦丁的那次作戰,龍王在校園中蘇醒,在路明非一槍射偏的情況下,昂熱仍以絕對的冷靜壓制了康斯坦丁。他撲向龍王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全體學員的記憶中,整個人化作一柄屠龍之劍。雖然還沒跟校長接上頭,可路明非已經覺得腰桿子硬了起來。
楚子航在貨運電梯那邊對他豎起雙指示意,電梯門緩緩地合攏。撤退方案很有效,愷撒和楚子航先后押運文件箱去往高層,路明非更賣力地搬著箱子小跑起來。
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刻開始,顯示樓層的屏幕忽然熄滅了。所有樓層按鍵全都失效,門上方亮起紅色的“神道”二字。
楚子航的長眉微微一震。這些文件箱應該是運往里區的某個倉庫的,但沒有人向他提及“神道”,神道這種東西是不該出現在一棟大廈里的。
所謂神道,其實和鬼道是一個意思,是通往墳墓的道路。中國古人說,“墓前開道,建石柱以為標,謂之神道。”在古人看來,一旦踏上了通往大墓的那條道路,就走在了幽冥中,神道兩側的石人石馬都是墓主的隨從。神道的盡頭往往都是座紅色大門,通往祭祀墓主的陰殿。要從日語理解,神道教是日本的國教,神社中供奉的往往是介乎神鬼之間的東西。
電梯里彌漫著一股異乎尋常的神秘氣息,楚子航拉了拉頭上那頂黑色軍帽的帽檐,遮住了雙眼。
電梯門打開,焚燒香料的氣息撲面而來。漆黑中只有一條微微發亮的通道,通道兩側點著紅色的杯蠟。楚子航驚訝地發覺自己到了一個類似佛寺的空間,通道從一座三四米高的鳥居下經過,鳥居上的朱漆都斑駁了,露出暗紅色的木原色。這東西顯然是歷史悠久的古物,原本建造在風吹雨打的露天環境中,室內設計師把它拆卸之后搬進源氏重工里再按原樣搭好。一片寂靜.全然沒有人聲,楚子航在風衣里調整了一下刀柄的位置,方便以最快的速度把它拔出來。他快速地把這些文件箱都搬出電梯外,然后他抱起其中一個緩步前行。
黑暗中矗立著高大的木雕,木雕前懸掛著紗幕,隱約是金剛或者惡鬼的立像,身上纏著紙編的白繩。在神道教中這種紙編的繩子被稱為“幡幢”,既有神圣的意思也有封印的意思,日本的神社中供奉著千奇百怪的東西,介乎鬼神之問,神官們用幡幢纏好那些泥塑木雕,以免它們作惡。杯蠟的亮度很有限,雕塑的頭部都隱沒在黑暗中,它們似乎在低頭俯視著踏入這里的人,赫赫聲威。周圍還擺放著各種祭祀用的器物,木質的肩輦上擺放著神龕,神龕中端坐著不知名的古神,肩輦上纏滿手臂粗的紫色繩子,便如龍拱衛著神的御座。
如果電梯就是神道,那么楚子航已經進入了祭祀祖先的“陰殿”,前方應該是盛放尸體的棺槨。
楚子航穿過一層又一層帷幕,直到一盞長明燈照亮了他的眼睛。前方是一座高大的影壁,影壁通常修建在大門的前方,用于阻隔路人的視線,在堪輿學上說,也是攏住宅邸風水的風水墻。影壁并不罕見,但如此高大的影壁卻絕無僅有,它大約有四米高,直通樓頂,頂部鎏金,寬度超過十米。在這面巨型影壁上,畫師大膽地運用鐵銹紅和靛藍兩種色彩作畫,半人半蛇的巨人們彼此擁抱,長尾纏繞在一起。男性巨人威武猙獰,女性巨人端莊慈柔,口本神話中的諸種妖魔圍繞著他們,巨人們的背后生出無數的手臂,持著不同的武器和妖魔戰斗。
這是美到叫人泫然欲泣的作品,那傾世的怒火、傾世的暴力、傾世的死亡、傾世的妖艷在畫師筆下熔于一爐,最后呈現出的是傾世的悲哀。
影壁上還有更令人驚悚的東西,那是淋漓的鮮血。黏稠的紅色緩緩向下爬動,簡直就像是把一桶桶的紅色油漆潑了上去。楚子航曾經面對過最兇殘的死侍,見過最血腥的殺戮場面,但都不及這面影壁來得血腥。一個成年人的身體里大約只有五升鮮血,不管受多重的傷,出血量也是有限的,死后心臟停止跳動,血也就泵不出來了,會干涸在血管里。可影壁上的血多到能把這面墻重新粉刷一遍,這得死多少人才可以?又得是怎么樣殘酷的手法,才能讓他們的血液在心臟停止跳動前大量泵出,濺在這面影壁上?
楚子航抹掉了美瞳,黃金瞳在黑暗中驟然亮起。他把文件箱扔在地上,拔出長刀。言靈·君焰的領域擴張,長刀在高溫中變得熾熱,發出介乎紅色和黑色的光。
血液還能流動,說明屠殺剛剛結束不久,有很大的可能殺人者仍然留在這個空間里。這種時候隱瞞身份已經毫無意義了,活著才是王道。
最后一個到達這里的人應該是愷撒。愷撒顯然不是個殺人如麻的瘋子,楚子航只希望他不在被殺者之列。
繞過影壁,他踏入了這一層的最深處,按照神道和影壁的先后次序,他現在踏進了供奉棺槨的陰殿。刀上的微光照亮了他的側臉,黑暗中黃金瞳獰亮,滿鼻子都是血腥氣,剛才這股味道被熏香味掩蓋了。腳下是薄薄的一層液體貼著地板橫流,踩上去略微有些黏稠,不必說那是還未凝固的鮮血,如果亮燈的話這里的地板大概是通紅的。滿地都是尸體,尸體圍繞著堆積如山的文件箱,所有人都穿著黑色的風衣。他們都是執行局的干部,頂級精銳,在忙于搬運文件的時候遭到了突襲,巨人的創口直貫心臟。左肺動脈和右肺動脈被斬斷,人體中的全部動脈血都是由它們輸出的,所以心臟在最后一次跳動中泵出了幾乎所有的鮮血。
楚子航收刀回鞘,在一具尸體旁跪下,試圖辨別行兇者所用的武器。但他看不出來,傷口大到令人發指,某件武器從這個人的肩部往下砍,砍到他的心臟處收手,幾乎砍掉,他的肩膀和手臂。這絕非刀劍所能造成的傷口,在人類有史以來的所有武器中,放大三倍的消防斧是最有可能的,但那柄巨型消防斧上又有鋸齒般的刃。總的來說這是一柄奇怪的斧鋸,刃長達三尺,重量超過三十公斤,被人揮舞如風,這根本不現實,除非是《魔獸世界》里的巨魔降臨人間。
愷撒就蹲在這具尸體的另一側,有他在楚子航就不必擔心偷襲了。在加持“鐮鼬”的狀態下,基本上沒人能突襲愷撒,他就是雷達。
“這算什么?貫穿傷,撕裂傷,還是爆炸傷?”愷撒捏著鼻子,“或者‘被巨型龍怪咬一口傷’?”
愷撒說得有點道理,這些人也可能是被嘴闊一米以上的巨型動物咬了,那只巨型動物的牙齒一定像鋸齒般交錯。
“我到的時候他們的體溫還像活人,也就是說殺人者就在我到達這里前的幾分鐘剛剛離開。”愷撒說,“要是早上來幾分鐘我大概也死了。”
“從現場能看出什么?”
“很快,整個過程不超過十秒鐘。這些人都帶著槍,但從殺戮開始到結束,居然沒有一個人能把槍掏出來。”愷撒說,“我認識的人里只有一個能那么快,校長。”
楚子航認同愷撒的判斷,如果再早幾分鐘他們都會死,即便有“君焰”這種能力,但在可以匹敵昂熱的高速中楚子航根本來不及釋放言靈,來不及暴血就失血昏迷。愷撒的生存幾率反而高些,但被殺幾乎是一定的,他可以提前覺察到進攻,但無力抵御對方極速的進攻。就像某本武俠小說里說的,天下武功無不可破,唯快無敵。
“有什么人敢在蛇岐八家的總部里對執行局大開殺戒?”
“大概是個藝術愛好者吧。”愷撒聳聳肩,“給我電筒。”
愷撒擰亮電筒之后高舉過頂,貼著墻壁行走,猙獰絢爛的壁面被照亮了,仿佛一部歷史長卷在他們面前展開。跟影壁一樣,墻上鋪滿了赭紅和靛青色的古畫,人身蛇尾的古代生物組成一眼看不到頭的祭祀隊伍,有的高舉火把,有的手持長杖,還有些駕馭著背生雙翼的龍,祭祀隊伍圍繞著巨大的地洞舞蹈,地洞中躺著巨大的骨骸。畫師用熔化的真金繪畫那具枯骨,它的左眼是太陽而右眼是月亮。
楚子航站在壁畫下方仰望,久久地說不出話。僅是影壁上的一幅畫就美得令人窒息了,而面前的墻上是數以百計的古畫連在一起,描繪出一個難以想象的世界。
“這里什么都沒有,就是這些東西。這座空蕩蕩的大殿就是用來陳列這些壁畫的,他們需要足夠大的墻壁,所以把整層樓都空出來了。”愷撒說,“日本人奢靡起來可真是兇殘。”
楚了航用手指在壁畫上蹭了蹭,指尖上染了一些紅色的粉塵。他嗅了嗅自己的指尖:“是氧化鐵做的顏料。”
他接過愷撒手里的電筒,緩步前進,一幅接一幅地看著壁畫,再也不說一句話。
“看出什么沒有?”。愷撒在楚子航屁股后面跟了好半天,終于忍不住發問。
加圖索家的少爺屈尊降貴當宿敵的跟屁蟲,通常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但愷撒心里承認楚子航在知識積累這方面遠遠勝于他,他又對這些壁畫太過好奇,所以才不恥下問。
“像是佛教中的本生畫。”楚子航沉思了很久,“原木不是繪制在這里,而是畫在某座古代寺院的石灰質墻壁上,有人用膠和化學品把這些壁畫從朽爛的墻壁上整體剝離下來,把它們轉移到這里的墻壁上。在文物保中,這種作法被稱作‘整體揭取’,是非常精密的操作。”
“什么叫本生畫?”
“佛教中有一種特別的藝術形式,名叫佛本生畫,通常是若干張組成一個系列,描繪佛祖釋迦牟尼的前生故事。這種畫在敦煌非常多見,著名的有‘割肉貿鴿’、‘舍身飼虎’、‘九色鹿本生’。從繪畫工藝來看,這些畫跟敦煌石窟的繪畫接近,用的顏料可能包括氧化鐵、青玉石、云母粉和銅綠。這是公元三四世紀中國流行的繪畫技法,歷史記載公元三世紀邪馬臺女王向漢朝派遣使節,應該是那時候學到了這種繪畫技法,用來繪制這些壁畫。”楚子航說,“也就是說這些壁畫有接近兩千年的歷史了。”
“我對它的藝術價值和繪畫技法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這些畫到底為什么這么重要,讓蛇岐八家不惜花費一層樓來擺放它們。”
“在佛教徒心中,佛本生畫是佛在轉生為釋迦牟尼之前的輪回史。至于這些壁畫,我想這就是蛇岐八家心中的……真實歷史!”楚子航舉高電筒,照亮了整幅壁畫。蒼茫的大海中龍蛇夭矯,大地上矗立著巍峨的城市,縱橫的道路跨越大海,黑色和白色的龍并肩懸浮在天空里,各伸一只手,握住同一柄黃金權杖。
“黑王……和白王!“愷撒沉默了很久,輕輕地吐出了這幾個字,氣若游絲,像是害怕驚醒了歷史中沉睡的鬼神。
單看之前影壁上的大畫,他還猜測這些畫可能是想象出來的藝術作品,蒙昧時代的人們往往會想象上古之世天神和魔鬼展開大戰,戰后的廢墟上誕生了人類古國。但看到這幅畫,他心里已經同意了楚子航的判斷,這不是什么想象出來的故事,這是兩千年前的古人在記述歷史,而且是知曉失落文明的一群古人。
卡塞爾學院中有一部推論出來的龍族歷史,這部歷史是從神話紀事中總結出來的,盡可能剔除了人類的想象力去還原“真正的”龍族文明。秘黨相信龍族歷史上曾有過一個平安而輝煌的時代,那時黑王以始祖的身份成為群龍的領袖,而白王作為祭司輔佐它。在這個雙王共治的時代連暴戾的龍眾也不敢輕易地挑起戰爭,威嚴從位于大地北方的黑色和白色王座上輻射出去,龍族貴族匍匐在權力的高壓下。
這幅壁畫其實是一幅地圖,勾勒出那時龍族文明所覆蓋的疆域,甚至交通要道,還有那個時代的統治者們。秘黨研究總結了幾千年才得到的結論,卻早已呈現在某座日本寺院的古代壁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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