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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臣補(bǔ)正事實(shí)。”左丞相馮去疾打破了舉殿沉寂，高聲道：“老臣現(xiàn)司職天下戶籍，對六國貴族清楚得很，子襄博士說六國貴族大多遷入咸陽，大謬也！”

    “事實(shí)如何？”

    “自陛下遷六國貴族詔書頒發(fā)，至今已有六年，加上早年滅國之戰(zhàn)后的遷移，所謂的六國貴族，搬到咸陽的只有兩千余大戶，而且這些本都是被官府嚴(yán)厲監(jiān)督的大戶?！?

    “像是楚國的熊氏、景氏、昭氏、屈氏，韓國的韓氏、張氏，齊國的田氏、管氏，魏國的魏氏、張氏、陳氏，趙國趙氏、武氏，燕國姬氏、李氏等等，舉凡大貴族，才被遷移入咸陽?！?

    “即便如此，這些氏族依舊有不少人逃亡、藏匿，而且各國原有的貴族依舊還有大量盤踞于地方，像是楚國項(xiàng)氏、韓國何氏，趙國李氏、樂氏等等，他們在地方行黑惡害民，圖謀復(fù)辟?！?

    “這早是人盡皆知！”

    “不若朝廷前些年何以頒發(fā)抓捕令？”

    “此外。”

    “你污蔑朝臣，言他們是幕后真兇，何其謬也！”

    “朝廷大臣來咸陽多年，早就跟六地?cái)嗔寺?lián)系，就算真有聯(lián)系，朝廷跟六國余孽，孰重孰輕，難道這些大臣不明白？汝等身居高位，身份地位又豈是六國余孽能比？何以會那么短視？”

    “難道在你眼中，大秦的臣子，不如六國的蠅營狗茍？”

    “地方土地兼并的確惡劣，我初掌天下戶籍時(shí)，也曾聽聞了一些民諺，民間云：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我聽聞這些，同樣是痛心不已，但若把此等黑幕歸于朝堂重臣，簡直荒謬！”

    “大秦一統(tǒng)天下花了十年?！?

    “而今吞并天下半數(shù)民田，卻只花六年，這真是人力能及嗎？如此惡黑手段，貪得無厭的搜刮民戶，唯有長久兼并才能做到，六國的確已經(jīng)覆滅，但城中貴族依舊衣食無憂，田產(chǎn)豐饒?！?

    “其中緣由諸位真沒有想過嗎？”

    馮去疾戛然而止。

    整個(gè)大殿靜的如深山幽谷。

    在列博士如芒刺在背，面色陰郁而無言以對。

    他們自然清楚這點(diǎn)，甚至于，六國貴族兼并土地之事，他們還知道一些確鑿事實(shí)，但這些都不可能為外人道也。

    許多朝臣紛紛點(diǎn)頭。

    土地兼并之風(fēng)，他們都有所耳聞。

    世人大多把原因歸咎于國府貪官所為，但大秦一統(tǒng)天下才六年，而今才勉強(qiáng)摸清地方戶籍、人口、圖書等，哪有那么快的速度從地方貴族豪強(qiáng)口中奪食？

    而且。

    儒家今日十分反常。

    死咬一件尚不明了之事做文章，甚至是公然誹謗朝堂大臣，這種可惡行徑，實(shí)在令人不齒，又讓人不禁生疑。

    鄭國也出列道：“至于儒生所言分封陛下子弟，俱在鎮(zhèn)撫，我亦有不同意見，你們所推崇的諸侯制，其實(shí)就是行夏商周三代舊制，但三代之時(shí)，天下未曾激蕩生發(fā)，也不曾出現(xiàn)百家爭鳴，上至周天子，下至普通黎民，唯知封建制也。”

    “其時(shí)行封建，與其說是遵奉王道，毋寧說別無選擇也！”

    “是故，不足為亙古不變之依據(jù)。”

    “再則?！?

    “周武王尸骨未寒，周室便禍亂大生，發(fā)難者恰是王族之管、蔡諸侯，如此封建，談何拱衛(wèi)天子？談何拱衛(wèi)王室？”

    “至于周幽王鎬（hao）京之亂，王族大諸侯晉國、魯國、齊國皆不敢救，若非秦人棄置恩怨，而千里勤王浴血奮戰(zhàn)，何有洛陽周室之延續(xù)哉？”

    “更不說諸侯后面相互如仇讎（chou），相互攻伐而不能禁止，以鄰為壑而踐踏民生......凡此等等，才釀成華夏數(shù)百年大亂之爭，封建諸侯由此可見，已成天下禍根矣！”

    “若果真行封建諸侯，無異于拋離天下民心，無異于再植裂土分治之跟，棄華夏五百余年之探索而重歸老路焉，你等博士都為飽學(xué)之士，而今拘泥于一家之學(xué)，而不審時(shí)勢，何異于刻舟求劍？！”

    子襄面不改色，反駁道：“我所言，因時(shí)因地而施治也，這本就是天下正道，而且也非是我提出的。”

    “在秦，自惠文王之世取巴蜀，便以王族大臣直領(lǐng)巴蜀近百年，與封建諸侯何其相類，昭王之世，有穰侯治陶地方。當(dāng)今陛下之初，有王弟成蟜治太原，此其實(sh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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