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娘的故事很簡單,沒什么出色的情節。在徐三兒的講述中,她和鄉里的農婦相似,刁滑、耍賴、愛撒潑,做起任何事情來,都喜歡斤斤計較。偷跑到鄰家地頭拔一把小蔥,摘幾個洋柿子……。 “娘是這樣啊。” 徐二愣子失望了。 他以為的娘,應該和先生一樣溫順,有著縣衙小姐那出挑的身姿,即使罵人了,說話也應像油坊內掌柜那樣,細聲輕語。 娘在他眼里變得丑陋了。他將記憶貼合到隨處可見的鄉間農婦身上,找不到一點女人應該有的美態,黑粗皮膚,發油結綹的發辮。唔……,娘竟是這個樣子,他有點后悔得知這個消息。 灰白狐貍也失望了。他記憶中的娘,搖著嬰兒床,掠鬢生笑,她的長長發辮黑亮,帶著梔子花的清香,她的手柔軟,如煙如云。順帶著空氣都是溫柔的。 它跑出了院落,沿著土路,來到了塬坡的一塊隆起的墳包前。這墳包沒立石碑、木牌,只是簡單隆起的一個小土包。雜草被收拾的干凈,周遭的晚麥得了先人的骨骸滋養,金黃燦爛,長得茂盛。 呦呦狐鳴在原野中響起。 緊接著,塬上的夏風起了,掀起金黃的麥浪,攜裹著香甜的麥香涌入它的口鼻,塞得到處都是,倒伏的麥芒搔撓著它的白色狐毛。 它耷拉著腦袋,止住了悲涼的狐鳴,朝著家里走去。它頭一次從爹的口中知道了娘的音容,可這無疑擊碎了它的幻夢。 是啊,它實際上早就明白的,娘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婦。 院內,徐三兒一邊編著柳筐,一邊講著亡妻的過往,“你不是你娘的頭胎,是第三個兒子,前面的兩個娃子都沒挺過滿月,得了四六風,翻起白眼,眼仁上吊,死了,埋在了……” 他指了指塬坡上一處漸隆的地脈,“那是娃娃溝,死了的娃子都扔在了那里,一鏟子黃土埋了。” 娃娃溝,這是徐從不知道的。 一個柳筐從徐三兒手中成型,他扔到了一旁,又機械麻木的編制起了另一個柳筐,飛梭似的大手先壓彎柳條,然后再箍實柳筐底子,“你娘生你是第三胎,也就沒在意,剪斷臍帶后就下地干農活,她們啊,都是這樣做的,只有你娘遭了災,死了。” “死之前啊,她央求我,想喝一碗紅糖水,她聽別人說,喝了紅糖水,能治病,治好她的死病。結果,我借了一碗紅糖水,端回家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 濃嗆的煙氣從他口鼻冒了出來,遮了小半張臉。 他記得,紅殷殷的血跡,弄濕了整個土炕。 “你娘是個苦命人哩。” 他又重復了最開始的這一句話。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