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唐家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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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島。
這座太平洋上聲名赫赫的私人島嶼,原本只是一座無人居住的荒島。四年前這里被人買了下來,買它的人一句“這里不錯,我喜歡”,先后投入巨額資金,以一己之力硬是把一座無人島打造成了太平洋上的奢華明珠。
這個人叫唐易。
唐家上下三千人,生死皆從一人言,說的就是他。
郡主島上有一方天然溫泉,終年恒溫。當年唐易心血來潮,獨自開一架私人飛機轉了幾圈,凌空往下望,一眼就看上了這個溫泉。這是一個喜歡上什么東西就一定要到手的男人,最后親自上陣,硬是將不可能變成可能,將這一方溫泉以原貌設計進了島嶼城堡中。坐山環海,一眼世界起。唐家的私人醫生邵其軒就曾站在這里發出過以上感慨,又在書房里偶然看到設計圖的落款寫著“唐易”兩個字時,驚得沒了魂。
邵其軒私下對唐勁感嘆過:唐易那個人,若不是執掌唐家身無后路,論才情,我竟也覺得他是一個好人。
唐勁頓時就笑了,頗有深意的反問:好人,就他?你可不要嚇我。
邵其軒一愣,當即也笑了,說了一句“只當我沒說”。
這一天,臨近傍晚,郡主島年輕的少主人正在溫泉池。
間或有女侍進來,著浴衣,挽發髻,跪下的同時將手里的紅酒放在溫泉池邊,又緩緩起身,對少主人微微一鞠示意,隨即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行云流水,各安其位,七情六欲都沒有,這就是唐家的人該有的樣子。
尹謙人進來的時候,溫泉池里的男人正閉目養神。他背對著人,尹謙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因而有了一瞬間的躊躇,但茲事體大,還是要通報一聲。
他盡到了一個貼身下屬的責任,道:“二少爺來了。”
溫泉池里的男人沒有回應。
一杯紅酒被他握在左手,發絲間的溫泉水滴落在杯沿,順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滑下去,最后被一池的水吞沒。尹謙人屏息等待。除了水流聲,整個空間靜得好似連生死都無法驚動。
半晌,一個聲音終于響起,底色華麗。
“他一個人來的?”
“對,”尹謙人恭敬答道:“正在中庭等您,說是要向您致歉。”
“不必了。”
男人抿了一口酒,沒有猶豫,吩咐道:“讓他回去。”
尹謙人躊躇不語。
唐家很復雜,和眼前這個男人有關的人和事,就更復雜。沒有好,沒有壞,一切標準都變得面目不清,在這里活,靠的是最純粹也最野蠻的準則:活下來,就是對的,就是好的。
和唐勁的多年私人情分畢竟仍在,尹謙人權衡半晌,偏袒了一句:“二少爺親自跪在中庭,沒人敢勸。”
男人沒說話,拎著酒杯的手微微垂了垂,任由溫泉水一下一下打在杯沿上,泛起陣陣漣漪。
唐勁的性子他是了解的。
真要做什么事的時候,唐勁有一種“不去想”的本事,不去想該不該做、要做多久,腿下一跪就再也不起來了,直到把事情做成了才算數。
男人沒有動,沉默地喝酒,透明酒杯中倒映出一張俊美非常的臉,仰頭咽下時有寂寞的聲音滑下喉嚨口。喉結跳動,頸項有水滴一路向下,順著光裸的胸膛滑入溫泉池,令人遐想一池水下的這具身體,會是怎樣的形狀。
“呵,麻煩。”
他終于放下酒杯,抬眼時眼底感情已全無。
這是一種久掌生死的人才會有的眼神。
溫泉池里的男人做了個手勢,尹謙人心領神會,隨即退了出去。
他從溫泉池中緩步起身,全身光裸,立刻有侍女應聲而來,手捧浴衣。男人伸展四肢,任憑去弄。侍女在他面前彎腰半跪為他系腰間緞帶時,眼神觸及這一具性感的男性身體,臉色緋紅。他像是不在意,又像是早已習慣了,這不是第一個在他面前會臉紅的女人,也絕不會是最后一個。
中庭開闊,四壁通透,庭外開滿紅色玫瑰。
唐勁一眼認出這是品質一流的布魯斯玫瑰,極盡美麗,極致放縱,這一庭的血紅色,像極了唐家獨一無二的家徽。
一個腳步聲由遠及近,緩緩而來。
唐勁靜靜聽著這一個聲音,想起邵其軒知道他要一個人來這里時,對他鼓勵的話:好歹他是你兄長,不是你爹,雖說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看在你爹的情分上,總不見得能對你怎么樣。
當時唐勁就扶額,是爹就不怕了。他爹生前看著唬人,心是軟的,道個歉認個錯,挨一頓打幾頓罵,事情就過去了。是唐易才麻煩,他到現在也摸不透這人到底有多少面。
正想著,他的兄長已經站定在他面前,也沒扶他,就這么居高臨下看著他,涼颼颼飄下來一句話:“惹事了,知道回來了?”
唐勁想,長兄如父,四舍五入這才是他爹啊。
這會兒唐易已經換了襯衫,一身黑色,頭發上的水還未干,可見是剛剛換下浴衣出來的,也沒怎么在這具身體上下功夫,換了件衣服就出來了。這讓唐勁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氣,升起些暖意。一個隨性的唐易,這已經是這個男人把他當做自己人看的暗示了。
他心有愧意,雙手放在腿上,跪坐在地低頭致歉:“蘇小貓不是故意的。”
話不多,八個字,還是唐勁一貫不愛多說的風格,但意思卻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完完全全偏向了外人,他的心里再無唐家。
唐易一笑,傾城姿色一現即逝。
“誰啊,不認識。”
“……”
唐勁抿了下唇。
唐易笑起來很動人,一個男人一笑就能漂亮成這樣的,這世上找不出幾個。但就是這么漂亮的笑容,究竟包藏了多少面的唐易,沒有人說得清。唐勁心里清楚,眼前這一個笑容里,已經有了一個怒了很久的唐易、一個等著他自找苦吃的唐易、一個睚眥必報十倍奉還的唐易,唐勁不知道的是,這里面是否還有一個尚念手足之情的唐易,一個面惡心善將真心藏起來的唐易。
他只有道歉:“沒有把蘇小貓的事告訴你,是我的錯。……我有我的顧慮,希望你會體量。”
唐易沒有理。
許是方才泡溫泉口渴,男人從冰桶中拿出一瓶純凈水,也沒拿杯子,擰開蓋子直接仰頭喝。
邊喝邊走過去,站定在唐勁面前,伸手抬起他的臉。
他居高臨下盯著這張和自己有血緣的臉,刁難一個人時的聲音仍是誘惑的:“連結婚這么大的事,都藏得這么好。你是要離開唐家,還是離開我?”
兩人對視片刻,終究還是唐勁率先調轉了視線。
和這么漂亮的一個男人對視是一件很有壓力的事,唐易的“漂亮”里不止是漂亮,還有很多別的東西,比如試探,比如攻防,比如令你意亂情迷而他冷眼旁觀。他漂漂亮亮地往你眼前一站,站成那個樣子,你就知道這已經是有過生死歷史的男人了。
唐勁開口,將心里話講給他聽。在唐易面前,別的話都沒有用,只有心里話還有一兩分用處:“我沒有把唐家的事告訴過蘇小貓,她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又做慣了記者,唐家一向是傳媒想追究但不敢追究的地方,蘇小貓想追究一兩分,換取《華夏周刊》的東山再起,這一點,不能怪她,是我的錯,我應該早一點把唐家的嚴重性告訴她。”
“唐勁。”
唐易出聲,截住他的話。
唐勁陡然就沒了聲音。他知道,這些向著外人的話,令唐易不愉快了。但他還是要說的,蘇小貓是唐家的外人,但卻是唐勁的自己人。
唐易忽然半跪下來,動作很緩,與他平視。他壓低聲音,拿出了不常見的誘惑,陡然用在了唐勁身上:“不過只是一個女人。”
唐勁抬眼看住他。
他聽得懂他的言下之意:你看你,為了一個女人,又過不好又不好過,何必呢。
唐易存心要作惡起來可以毫無底線,他偏頭看著唐勁,眼神誘惑:“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都不妨礙你在唐家可以有更多。”
言下之意就是:回來吧,回唐家,要比在外面一個人過好多了,嗯?
兩人對視良久,這一回,唐勁沒有再避開。
他沒有出離憤怒,沒有說出點“你這是什么話!”的話,沒有干出點“算我白白認識你!”的一走了之。唐勁是出離平靜了。這是唐易,是尋常人想白白認識都認識不了的人。
“我不是這樣的人。”
他看著唐易,眼神清明,緩緩開口:“……你也不是。”
半身血緣,是唐勁了解這個男人的最大武器,“若有一天,你愛上一個人,你會比我更不要命。”
唐易看著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
他放開他,毫不留戀地起身,在一瞬間對“試探唐勁”這件事毫無興趣了。唐勁的半身血緣,經得起試探。兩人一體,總有不必說也懂的地方。
唐勁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險險過關。再開口時已沒有了方才的防備:“我知道,蘇小貓擅自調查唐家這件事令你很不愉快。你給了我余地,始終沒有出手,而是把消息走漏給了鐘文姜,想借鐘文姜之手把這件事壓下來。你的心意,我懂,都記在心里。你放心,在唐家這件事上,縱然是蘇小貓,我也不會讓她令你為難。”
唐易仰頭喝了半瓶水,不置可否,沒給他回應。
他像是煩了,不想再管這種小兒女的事,丟下唐勁一個人在中庭,他緩緩走了出去,“話說完了,你可以走了。”
唐勁沒有起身。
唐易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數年前他送給他的那一幅油畫正端端正正地被放置在中庭墻壁上。唐易的感情和在意都是無聲的,他手上有那么多天下的好東西,但仍有一些會從他手里溜走,唐勁就是其中一個。唐易說過,天下的好東西未必都肯留在我手里,但我留得下他們就行了,他們怎么想無所謂。但真到了留不下的這一天,他也沒有強留,松松手,大大方方放手,姿態漂亮得無法形容。或許有一天,會出現一個人,令他留不下也要留,到了那一天,他會慘烈到何種地步,唐勁不敢想。
唐勁對他遠遠說了一句話:“我和唐家之間的事,謝謝你。”
男人像是沒聽見,又像是聽見了也不值得他有什么反應,連揮揮手示意都沒有,徑自走了,身影一點一點消失在內庭。
半晌,唐勁起身。
他還記得,他來這里之前,邵其軒半真半假對他笑著講過的話:當初你要離開唐家,多少人要找你算賬,后來是唐易一句話,擺平了局面上那么多人。
他問:什么話?
“唐易把帶在手里把玩的瑞士軍刀對準自己的手臂落了一刀,當場見了血,他放了一句話:‘我這具身體里,有一半的血,是和唐勁一樣的。還要動他么?’。唐易玩真的,誰敢說不,就這么擺平了局面。”
一場血緣,驚人艷。
清風明月知無價。
唐勁那晚和蘇小貓大吵一架之后,蘇小貓消沉了三天。
三天之后,她的本性上來了,再想消沉也消沉不起來了。
蘇小貓是個行動派,首先打了三個電話過去,一個都沒打通,可見唐勁已經把她拉黑了。蘇小貓沒有傷感反而有些走運的慶幸,在唐勁那犄角旮旯的心窩里嗅到了一絲生機和出路。唐勁真正厭惡起一個人來的樣子她是知道的,絕不會拉黑,而是漠視,任你再打電話過去他只當沒看見,引不起他一絲注意。唐勁把她拉黑了證明他還是在意的,怕心里一個動搖又上了她的賊船。
當然,蘇小貓也明白這會兒她在唐勁心里的印象分已經是墊底了,唐勁對她的印象不亞于“那個混球”這類的。不知怎么的蘇小貓忽然想起了鐘文姜,無論公私她都是一個強勁的對手,這會兒鐘文姜要是對唐勁動點什么心思,就算唐勁抵制住了誘惑,蘇小貓也有被人占了便宜的郁悶。
蘇小貓在屋里來來回回兜了幾圈,心想這不行,她蘇小貓連個男人都守不住那也太窩囊了。
她沉下心,腦子飛快盤算,心里列了一張表,在上面列出了一二三。
蘇小貓首先就去找了丁延。
丁延沒有一天是不忙的,他的“忙”,忙的是心思,滿腦筋打主意,就像一個江湖老漢提著一把屠龍刀,日日尋找這世上可殺的獵物。蘇小貓有時會想,他怎么就不老呢,哪來這么多精力的呢。
對這樣一個老漢,蘇小貓是不打誑語的,打了也打不過嘛。
她推門進辦公室,開門見山,一腔誠意:“唐家的這個選題,我申請撤銷。”
丁延看著她,紋絲不動。
蘇小貓知道這老漢已經開始在心里算計她了。
丁延從不做虧本生意,要想說服他,得讓他算計,讓他覺得“不虧”。蘇小貓換了個坐姿,讓自己放松,開口道:“這個選題是丁總提出來的,但是,如何做,卻是我的主意。前期調研組調研時發現這一個選題的難處在于無法采訪到唐家任何一個當事人,本來已經準備放棄了,是我提出了建議,建議繞開當事人,只采訪和事件有關的旁觀者。從旁觀者的角度去記敘,做成紀錄片,就算可以采訪到當事人,也堅決繞開。這一點,不能否認,是吧?”
她話沒說全,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那接下去的后半句話就是“我是最大的功臣,你不能否認”。
見丁延沒反對,蘇小貓知道這第一關穩了,她繼續說下去:“現在的問題是,當事人已經知道了,并且反應強烈,會不惜一切手段來阻止。在這種局面下,我們堅持做,無疑是兩敗俱傷。搞不好,還會讓其他單位鉆了空子,兩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個選題本身也不在于揭露什么,只是一個陳述性的紀錄片。因為外界對唐家好奇,所以我們去做,在這個事實基礎上,我認為唐家的強烈反對,夠格讓我們停下來。”
丁延笑笑,“停下來,全部都停?”
“對,我們手頭上的,全部都停。”
她看著他,接了下去:“我手里還有一部分,我不會停,我會繼續做下去。至于這一部分做什么,我現在還沒有把事實整理清楚,無法向你正確說明。我能說的就是,這一部分仍然是和唐家有關,但絕不是紀錄片,一旦做出來,唐家也干涉不了,因為這是表明是非和態度的新聞了。”
丁延的手擱在桌面上,手指無意識地上下敲。
蘇小貓知道,這是他在權衡的表現了。
丁延也不會問她“你有沒有把握”這種廢話了,蘇小貓要做的事,沒幾件是有把握的,她最擅長干的就是把沒把握的事干成了。
“好,我同意。”他對她交代:“注意安全,有問題隨時聯系我。”
“好嘞。”
她得了令,頓時覺得手里的雞毛又多了幾根,能當令箭了。
想了想,她又對頂頭上司道:“我手里繼續調查的事,不能對任何一個人講,包括唐勁。”
丁延沒吭聲,眼神里多了一些東西,那是一個老新聞人對一個年輕新聞人一力扛起重任和誤解的不舍和擔憂。
他叫住起身走出去的蘇小貓,“唐勁那邊誤會還沒消的話,你跟我說,我去向他解釋。”
蘇小貓撓了撓頭,“不用不用。”
然后迅速地溜了。
丁延向后一靠,雙手環胸,盯著她飛逃的背影,知道這小兔崽子是害羞了。
蘇小貓那腦子里已經展開的行動圖上,第二點,就是需要一筆錢。
一筆數額很大的錢。
唐勁那條路是走不通了,被一頓吵架堵得死死的,就算不吵,這筆錢也不能問他要。蘇小貓腹誹著自己,自從遇到了唐勁,她干的十件事里有九件是唐勁反對的,他一邊對她干的事反對到底一邊愛她,蘇小貓也覺得他挺不容易的。
在需要錢的時候,有個有錢朋友的好處就凸顯出來了。
蘇小貓打了個電話給宋彥庭,獅子大開口:“我要一筆錢,大概三百萬左右,江湖救急。”
大洋彼岸的宋彥庭有時差,正是凌晨兩三點的時間,接到電話含糊不清地說了句“你等著”,也不知是真聽進去了還是睡了沒醒,說完就掛了電話。
第二天,蘇小貓下班時就看見了宋彥庭長身玉立,跨越了大半個地球正站在公司門口等她,手里拎著一個箱子。那箱子的形狀、大小,無一不符合香港賭場電影中用來裝巨額現金的那種箱子。
他將箱子遞給她,沉甸甸的,把百來萬的事情講成了一樁幾塊錢的小買賣:“錢在這里,你拿去用。”也沒想著要她還。
蘇小貓拎著一箱錢,重重地看了他一眼。
自從那次為了救蘇小貓他大鬧了一場、驚動了他老子之后,宋彥庭就被宋董事長親自綁去了美國。老宋對這個兒子是心里有數的,小宋與這世上的大多數人過招都能不落下風,一碰上蘇小貓的事就頭腦發熱。老宋是個格局頗大的企業老總,自然不會像一般家長那樣指著兒子大罵“你這個沒出息的”,早在很多年前,蘇小貓把小宋打了一頓,打到自閉癥的小宋肯開口講話了,醫生就對老宋說過,怕是將來他對她的依賴會很深,畢竟是她無意中將他從自閉的世界中帶出來的。
老宋能做的也就是將小宋帶走,走之前對他講的話也實在算不得逼迫而是大實話:你喜歡小貓我不反對,但你喜歡一個已經嫁了人的小貓,我就不能不反對了吧?
小宋大概也是知道這段感情的無意義的,蘇小貓那貨一點希望都沒給他留,他想了想,也就隨他爹去了美國。在美國的這段日子,從基層做起、不斷學習、堅持健身,再回來時已經是一個標準的海歸精英。
蘇小貓瞇著眼看著眼前的這一個人。
白皙的皮膚曬得黑了,一身的肌肉現出一個好體魄來了,這是一個稱得上“男人”的宋彥庭了。
“謝了,兄弟!”
蘇小貓拍拍箱子。一句道謝,一句兄弟,就將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就此定位了,堵死了他所有越界的可能性。
“等事情辦完了,這錢我會還你的。”
宋彥庭開口:“你拿這錢干什么去?”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
“我怎么能不管,我怎么能保證你拿著錢干的不是危險的行當。”
“錢都到我手了,你現在才想起來問啊?”
“箱子有密碼,我沒把密碼給你。”
“……”
蘇小貓難得地張大了嘴巴,發不出聲。
狗日的,美帝國主義把純情的小宋都變成了無比陰險的宋總了。
宋總不依不饒起來,壞得驚人:“蘇小貓,今天不把事情交代清楚,這錢你提不了現。”
蘇小貓把箱子往地上一扔,揮著爪子扇風,企圖把肚子里一包火扇滅一些。
她一直對自己看人這方面有著一股迷之自信,就好比十幾年前在那集合了救助、慈善、作秀、廣告等等魚龍混雜的孤兒院里,她只需要往人群旁一站,看著臉色各異的人們不經意間做出的細節,她就能看穿一個人。成年人肚子里有的是心懷天下,還是花花腸子,都瞞不過蘇小貓那雙被人世間疾苦打磨成型的大眼睛。可眼下她卻沒轍了,她連一個宋彥庭都看不透了,再下去她該是連自己都看不透了。
對付男人,她也不是不會,撒嬌給糖耍無賴,這套功夫她在唐勁身上已經用得爐火純青,蘇小貓說服起男人來可以是一個比女人更女人的女人。但那是唐勁,她這套功夫也只限于對唐勁用,其他人,蘇小貓提不起那興致。
“我要做一件事,是為了唐勁,”她好整以暇看著他,有點不懷好意地笑:“你信嗎,要聽嗎?”
宋彥庭兩道好看的眉毛當即擰成了一個球。
他幾年如一日,聽見唐勁的名字就胃疼、頭疼、心臟疼。蘇小貓就用這名字,在他胃里、腦子里、心臟里,砍了一刀一刀又一刀:“我跟唐勁之間的關系,值得我為他冒任何險。何況,這次是我失禮在先,還他是情分。”
她拿出了一個商人的態度,對他在商言商:“事情辦完后,我以10%的利息還給你,高利貸啊朋友,你這筆交易不虧。”
宋彥庭一顆心被她砍得稀巴爛。她現在不僅不以朋友的身份跟他談了,還用上了商人、銀行、債務人的身份來跟他談,快把他跟她之間十幾年的情分談光了。
“你走走走。”
他朝她揮手,煩得簡直不想看見她。
“密碼是你跟他的結婚紀念日。”
蘇小貓一笑。
宋彥庭好樣的。心里被她和唐勁兩個人砍了多少刀,面上的情分卻是一點都不少。甚至不稀罕來句“密碼是你的生日”這樣的套路讓她心里為他酸一酸,坦蕩得非常男人。
她拎起箱子走了幾步,又聽見他追了上來,“蘇小貓,請我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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