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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7章：

    史太君的選擇的確很符合她的立場和性格。

    天地君親師，君在前，親在后，發(fā)現(xiàn)自家有前朝余孽舉報是應(yīng)該的，大義滅親卻不是什么值得嘉許的事，雖然能減輕甚至洗白府上的罪行，總會給外人一種心狠的感覺。

    漢人惜漢人，史太君不敢冒風(fēng)險去順天府捅秦可卿的刀子，理所當(dāng)然的讓賈赦將這事偷偷報上去，她反復(fù)提醒了許多次，盡可能的將罪責(zé)推到秦家身上，一定要讓萬歲爺相信賈家是無辜的，聽她說完大老爺才點(diǎn)頭道：“既然您把事情托付給我，兒子就算拼了命也要辦好的，具體如何還得走一步看一步，這會兒也不好說。”

    這是很實(shí)在的答復(fù)，史太君心中寬慰，老大雖然有反骨，關(guān)鍵時刻還是靠得住，不像寧國府的，真真糊涂。

    賈代化走后，連著三代賈敬、賈珍、賈蓉，沒一個有出息的。

    賈敬有科舉運(yùn)，中了進(jìn)士不入朝為官竟然跑去道觀里煉丹；賈珍和老大從前一個樣，除了吃喝玩樂啥也不成，至于賈蓉，長得倒是面目清秀，實(shí)際就是個斯文敗類，在生活上和他父親賈珍一個樣。

    細(xì)細(xì)想來，也并非是無跡可尋，賈珍同許多姑娘都扯不清，同秦可卿也有眼神上的往來，史太君又琢磨片刻，就將賴大找來，吩咐了幾句話。

    賈珍和秦可卿已經(jīng)曝光，只用琢磨如何解決便可，倒是賈蓉，也是個同女人家扯不清的，有這樣的前車之鑒不查一查他史太君真不能放心。

    偷情這種事即便鬧開，也就是給寧國府多天兩樁丑聞而已，至于說浸豬籠之類……那是做錯事要付出的代價，不會牽連到其他人的事賈赦壓根不關(guān)心，他沒管便宜娘給賴大吩咐了什么，等管家出去之后，他才說：“兒子早先也說過，雖然分了家，您永遠(yuǎn)是我母親。

    既然是跟著二弟，小事我也不便插手，這樣的事卻不會不管的。”

    的確有這回事，分完家之后賈赦說這樣的話，那時雖有感動，史太君終究沒有完全相信，如今想起來，心中真是愧疚不已。

    老大一直在改變，她卻沒有轉(zhuǎn)變自己的念頭，總是用舊的眼光去看他，主觀的認(rèn)為老大是個荒唐的，這種人能有嚴(yán)肅認(rèn)真的時候？

    能做什么大事？

    錯了，真是錯了。

    史太君眼眶有些泛紅，她看著大兒子說：“你很好，是我這做娘的不公允，我對不起你……若能順利避過此次災(zāi)難，你就好生過日子，璉兒是個肯上進(jìn)的，外孫女那邊也多照看著，我從前沒管過你，也拉不下臉給大房添麻煩。”

    她說出這樣的話是真的釋懷了，從前什么都計較，到了生死關(guān)頭心境才會豁然開朗，錢財是身外物，兒孫自有兒孫福。

    三十年前，賈家多風(fēng)光，寧公賈代化、榮公賈代善都是得萬歲爺信任的肱骨之臣，當(dāng)初積攢了多少財富，以為是幫助賈家走向輝煌的基石，現(xiàn)在看來，真是沒什么意義。

    寧公在京城里真算得上是個人物，他啥都好，唯獨(dú)沒生出靠譜的兒子，自個兒剛蹬腿兒，賈敬就去追求人生理想去了，壓根沒入仕途。

    寧國府交給賈珍來當(dāng)家，生個兒子賈蓉，都是扶不起的劉阿斗。

    她從前是看不開，仔細(xì)想想，若是自己有本事，白手起家也沒什么不可能，就好似老大，他就是靠著自個兒一步步混進(jìn)京城權(quán)貴圈，同阿哥們交往不算，還在萬歲爺跟前記了名，做什么都能想到他……

    有這樣的能力，甭管出身如何，發(fā)達(dá)是遲早的事。

    若子孫有大才，一貧如洗不算什么。

    若子孫沒本事，家財萬貫也有敗光的時候。

    她從前真是想錯了。

    瞧她這樣，恐怕是真的受了刺激，賈赦想了想說：“漂亮的話兒子也不會說，您更疼愛二弟我是知道的，人心都是偏著長的，不會在正中央，您沒有苛待我，已經(jīng)是很大的恩德……分家只是為了少些爭執(zhí)罷了，不是要徹底劃斷關(guān)系，二弟的事我不好指手畫腳，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對兒子說，只要我能辦到，都會盡力去做……好聽的話我就不多說，既然拿了決定，我就回去準(zhǔn)備一番，盡早進(jìn)宮去求見萬歲爺，省得夜長夢多。”

    史太君用手帕抹了抹眼淚，擺手讓賈赦出去，她自個兒琢磨一會兒，就讓鴛鴦去將老二以及媳婦王氏找來，想把這事說一說。

    整個賈家都知道，鴛鴦是老太太的心腹，讓她辦的事鐵定都是很要緊的，她親自去王夫人房里通知，正巧對方在同薛姨媽嘮嗑，就把人晾在旁邊，好一會兒才驚訝的說：“喲，鴛鴦怎么在這兒，可是母親有什么要交代的？”

    作為旁觀者，鴛鴦覺得，二房兩口子真不是什么東西，賈政雖是官老爺，實(shí)際卻怕事得很，至于王夫人，那就更虛偽，從前一個樣，分家之后又是一個樣，哪里稱得上是和善人。

    她心里通透得很，卻不好說什么，畢竟自己只是個丫鬟，主家的事不便置喙。

    鴛鴦笑道：“老太太讓我過來通知您走一趟，有要事相商。”

    王夫人心里打了個轉(zhuǎn)，女兒在宮里一切都好，只等生下小阿哥，提位份是遲早的事，寶玉做學(xué)問也勤奮了不少，老爺在工部一切都好，只是對自己有點(diǎn)冷淡，有好幾日都在趙姨娘房里歇著，不過這并非大事。

    宮里頭的貴人娘娘是她的親生女兒，有這個籌碼在，作為正房太太的自己還斗不過那賤人？

    無論怎么看都是事事順?biāo)欤惺裁纯缮塘康模?

    “可知是什么事？”

    鴛鴦是幫著史太君的，怎么會輕易同王氏透風(fēng)，再說，賈赦過來說了什么她是真的不清楚，所有奴才都被打發(fā)出去，之后又請了珍大爺過來，他們都走了之后才讓眾丫鬟回到房里，老太太的情緒很激動，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時而歡喜時而憂慮。

    “做丫鬟的怎么能過問主子的事，您過去自然就知道。”

    雖然已經(jīng)拿捏住府上的大權(quán)，王夫人是個謹(jǐn)慎的，至少在老太太死前都不敢亂來。

    她從前倒是想過，老東西死了家產(chǎn)自然要落到她手里，大房能撈到什么？

    誰知道就鬧出了分家之事，然后又接了萬歲爺?shù)氖ブ迹栈赜n牌匾不說，還說什么只要史太君死了這宅子就要被朝廷收回去……雖然賈元春得了盛寵，實(shí)際卻沒什么權(quán)力，還不能幫忙退回圣旨，在面對史太君的時候王夫人自然不敢過分，萬一關(guān)懷不到位讓人死了，萬一把老東西氣著，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且不說外頭謠言會怎么傳，這宅子要是真被收回，找個住處容易，她的臉面往哪里擱？

    也就是這樣，鴛鴦才敢在她面前硬氣，王夫人沒再給臉色看，就讓親妹陪她走一趟，薛姨媽是什么人物，她沒帶著薛蟠離開賈府是害怕得罪人，賈元春正得寵，要是撕破臉指不定就怎么給寶釵下絆子……瞧著她和王夫人的姐妹關(guān)系好似沒受什么影響，兩人還是如從前那般的好，說有困難她也會遞兩張銀票過去支援，實(shí)際只是面子工程。

    王氏有沒有察覺到這個不好說，薛姨媽心里已經(jīng)有了成算，如今不是告辭的好時機(jī)，只等有個機(jī)會她就要想法子脫離，至于宮里，寶釵帶的銀票也不少，以她的本事應(yīng)該能混得好才是。

    薛姨媽想拒絕，賈家二房這邊就是爛攤子，不摻和的好。

    她還沒想到托詞，鴛鴦就說：“是讓二老爺和太太過去，像是有很重要的事說，您看是不是派人去通知一聲。”

    王夫人這才真正重視起來，她親自去了趟書房將這事說給賈政聽，兩口子一道往史太君房里去，到了之后就發(fā)現(xiàn)氣氛很不對，房里連個伺候的奴才也沒有，鴛鴦也沒進(jìn)來，她就守在院門口。

    這陣仗，王夫人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過。

    她是做媳婦的，不好開口說什么，問話的是賈政，“母親找兒子過來可是有事情要交代？”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方才老大過來第一件事就是給她問安，說了許多噓寒問暖的話，賈政這樣，史太君多少有些心涼，她倒沒說什么，稍微措辭，直奔正題：“叫你們過來的確是有事情要知會，今日老大回來，同我說了幾句話……”

    后頭的話還沒出口，賈政就搶著說：“兄長一直都是如此，無論他說了什么母親不要生氣。”

    心境變了一切都不同，若是從前，史太君鐵定會覺得老二真是貼心，這才是她的好兒子，方才被賈赦感動得一塌糊涂，猛的聽到這話她真是不適應(yīng)，“赦兒從前的確是荒唐些，他已經(jīng)變了，如今是萬歲爺冊封的天師，你得尊重些，長幼有序這四個字要好生記住。”

    說這話的時候史太君是好心提醒，二房兩口子心里卻放起狼煙，嚴(yán)密戒備。

    這話不對啊，壓根不像是老太太會說的，難不成今兒個這一趟就成功洗腦了？

    賈政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卻不敢抗議，畢竟長幼尊卑是自古傳下來的東西，不聽母親的教誨對兄長不敬傳開來簡直要悲劇。

    “兒子一時情急，母親莫生氣。”

    史太君點(diǎn)點(diǎn)頭：“你們是親兄弟，應(yīng)當(dāng)守望相助，心里莫有什么隔閡……”她就發(fā)現(xiàn)老二臉色不好看，王氏更是不經(jīng)意流露出些許的不以為然，不想聽也罷，叫他們過來本就不是聯(lián)絡(luò)感情的，“赦兒將寧府那邊蓉哥兒媳婦的身世告訴我了，事關(guān)重大，這才將你們喚過來交代一番。”

    蓉哥兒媳婦不就是秦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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