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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對于周蕓蕓來說,人生的第二次懷孕，比之頭一回更叫她措手不及，且苦不堪言。

    懷頭胎那會兒她年歲輕體力好,且等月份大了時，也已是隆冬時節(jié)，沒有孕吐反應(yīng)的她，整日里待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吃著精心烹調(diào)的高湯佳肴,閑了就瞧兩眼游記、話本子,困了就在暖炕上瞇一會兒,小日子過得舒坦又悠哉。

    可惜這回就沒那么幸運了。

    在診出有孕后才半個月,她就開始了極為強(qiáng)烈的孕吐反應(yīng)，最初還僅僅是吃不得葷腥，之后連丁點兒味道都聞不得，再往后更是夸張到無論吃下什么東西,轉(zhuǎn)瞬就吐了個一干二凈，及至最后徹底沒了精氣神，只能日日半躺在床榻上苦捱日子。

    等好不容易熬過了最初的孕吐，偏生卻到了最麻煩的苦夏。

    京城里還不如她家鄉(xiāng)那邊，熱得夠嗆不說，連新鮮蔬果都很少見,也虧得周家阿奶的買賣越做越大了，得知她的好乖乖苦夏，立馬專門調(diào)撥出一隊人,專門負(fù)責(zé)從京城郊外莊子上運新鮮蔬果。

    等終于熬過了前頭那些日子，分娩的時候到了。

    幾乎痛不欲生的生產(chǎn)過程就不必贅述，盡管周蕓蕓也沒料到，明明都說第二胎要比頭胎容易，可為何到了她這兒，完全沒覺得半點兒好過呢？不過，甭管怎么樣，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苦日子總算是走到了盡頭。

    真的嗎？

    當(dāng)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聽得小嬰孩哭聲的周蕓蕓，尚來不及松一口氣，就被產(chǎn)婆接下來的話給險些沒噎死過去。

    “恭喜恭喜，是個帶把的！”

    “第二個也出來了！喲，也是個小子！”

    周蕓蕓：……………………

    她還能說什么？懷上雙胞胎并不稀罕，畢竟先前孕后期大夫診脈的時候，已經(jīng)告訴她了。可為何又是臭小子呢？明明兩回懷孕的反應(yīng)和狀態(tài)截然不同，怎么就會是一樣的結(jié)果呢？

    粉嫩嫩香噴噴的閨女啊！

    沒了。

    甭管怎么說，孩子是生下來了，那接下來的日子應(yīng)該就能恢復(fù)輕松自在了吧？

    周蕓蕓還在做著美夢，她想的是當(dāng)初頭胎仨小兔崽子起碼在最初的那段時間還是很乖巧的，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哪怕清醒的時候也是瞪著眼睛自個兒跟自個兒玩。

    可惜，她又錯了。

    這胎的倆臭小子，已經(jīng)不能單純的用小兔崽子來形容了，說是混世魔王也不過如此。

    虧得孟家半點兒不缺人手，且早在兩年前，前頭仨兔崽子剛成親時，里頭的老二和老三就相繼搬了出去。等如今這胎誕生后，孟謹(jǐn)元索性將老大一家子也給轟了出去。當(dāng)然沒轟的太遠(yuǎn)，而是幫著在離家不遠(yuǎn)的巷子口置辦了個小宅子，抬腿就到的距離。

    于是，孟家的人口再度恢復(fù)了最簡單的時期，孟謹(jǐn)元和周蕓蕓并倆剛出生沒多久的混世魔王，當(dāng)然還有奶娘丫鬟等等。

    盡管有人幫襯著，可在開頭的半年里，周蕓蕓還是累得夠嗆。誰叫那倆小東西見天的瞎折騰呢？明明是雙生兄弟，整日里卻跟仇人似的，事事都擰著干。

    譬如說，哥哥喜歡白日里睡大覺，弟弟則天一黑就迷糊，光這樣倒也無妨，關(guān)鍵他倆清醒的時候愣是鬧上了天，也不哭鬧，就只嗷嗷嗷的叫喚著，一看就是故意的那種。

    再譬如說，哥哥最喜歡的人是他親爹，弟弟卻只喜歡親娘，若是在清醒的時候瞧不到自個兒喜歡的人，就跟比賽似的又是蹬腿又是擺手，還兼配音的。

    更奇葩的是，這倆完全沒有雙胞胎的共同性，不單單相貌并不相似，而且一個餓了，另一個保準(zhǔn)不是尿了就是拉了，反過來亦是如此。

    周蕓蕓愁壞了，這簡直就是倆死對手不幸投胎到了一塊兒吧？偏生，若是將這倆分開，不出半個時辰，倆人無論是睡著還是醒著，必然會齊刷刷的大哭起來，這回倒是真哭了。

    #傳說中的相愛相殺#

    相較于周蕓蕓的頭疼，孟謹(jǐn)元倒是很淡定，他只覺得這是因為孩子還小，等長大一些自然會好的。至于這個論點是從何而來的，請看前頭生的仨小兔崽子。

    可問題是，前后這兩胎除了都是男孩兒外，沒有任何的共通點吧？

    不過，沒過多久，周蕓蕓就心思操心她家這倆混世魔王了，起因是一封來自于楊樹村的信函。

    信函里只有薄薄的一張紙，由三囡口述，三河代筆的。里頭的內(nèi)容非常簡單，只提了一個事兒。

    ——胖喵倆口子只怕是不行了。

    自打當(dāng)初，孟謹(jǐn)元和周蕓蕓一起遠(yuǎn)赴京城后，或是因著公事或是因為孩子，各種原因夾雜在一道兒，愣是再沒回過楊樹村一次。而胖喵倆口子卻是一開始養(yǎng)在周家大院里，后來自個兒跑回了大青山。

    不過，它倆雖離開了楊樹村，卻仍會時不時的下山看望周家人，多半還都是帶著獵物來的。依著三囡往年送來的信中所說，它倆過得比當(dāng)初在周家更開心。

    唯一叫人揪心的是，幾乎每個月，胖喵都會出現(xiàn)在當(dāng)初周蕓蕓撿到它的地方，有時候是它獨一個，有時候帶著它媳婦兒，還有一次，三囡看到它帶了幾個小崽子。

    而今，一晃十幾年過去了，胖喵和它媳婦兒都已不再年輕，怕是沒多少日子了。

    ……

    薄薄的一張信紙，周蕓蕓反反復(fù)復(fù)的看了好幾遍，末了，呆坐在炕上久久不得言語。

    她知曉，自己并不是一個稱職的主人，畢竟她的人生很長，可胖喵卻注定要比她先走。誠然，她可以尋出很多很多的理由來為自己開脫，說最初收養(yǎng)胖喵時，她并不知曉自己有朝一日會離開楊樹村，哪怕及笄后真的嫁到了別的村子里，只要仍在大青山一帶，她跟胖喵就不會分開。

    然而，有時候事情的發(fā)展就是這樣叫人難以預(yù)料。

    因為一場人為的意外，她嫁給了先前做夢都沒想過的孟謹(jǐn)元；又因為孟謹(jǐn)元醉心仕途，而她也確實向往著大城市的生活，就這樣，同胖喵漸行漸遠(yuǎn)。

    這十幾年來，她不是沒想過其他的法子，甚至只要孟謹(jǐn)元能謀到外放的官職，離開京城去其他偏院一些的地方，她就能將胖喵倆口子接過來同住。可偏偏，陰差陽錯的，他們一直被留在京城里。

    京城，皇城根下，怎能容許猛獸入城。

    她一直以為時間還有很多很多，卻沒想到，這一天這么快就到來了。

    思量了半晌，她終于下定決心，這回定要回去一趟。

    而等真的做出決定后，卻仿佛也沒那么困難。

    前頭生的仨小兔崽子是完全無需理會的，已經(jīng)入仕并且都娶妻生子了，他們仨早已是完完全全的大人了。哪怕是后頭這倆，因著有自幼相伴的奶娘丫鬟照顧著，也不必太糟心，再不濟(jì)這不是還有孟謹(jǐn)元在嗎？

    無論如何，她都要回去看看她的胖喵，也許這一次真的就是最后一次了。

    待這天晚間，孟謹(jǐn)元歸了家，她立刻將這事兒如實告知。孟謹(jǐn)元先是驚愕后卻是愧疚，對于她想回家鄉(xiāng)一事，倒是支持得很。

    可讓周蕓蕓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去見胖喵最后一面時，小八和小三山子卻突然病倒了。

    其實，早在去年周蕓蕓剛查出有孕時，這倆傻鳥就已經(jīng)老得飛不動了，可因著它倆精氣神還不錯，見天的在窗臺上蹦著走，還一天到晚瞎嚷嚷背詩歌，弄得她以為它倆還能陪伴很久很久。

    不曾想，她才剛準(zhǔn)備啟程離開京城，它倆一下子病重了，莫說埋汰人了，連素日里最愛吃的炒小米仁和花生米都吸引不了它倆了。

    周蕓蕓徹底懵了。

    她是有想過家里的寵物會比她先行離開，可真的不曾料到，這一天會來的那么快，且所有的禍?zhǔn)乱幌伦尤拷吁喽鴣怼?

    “我?guī)鼈z走吧，興許運氣好的話，還能捱到村子里。”

    小八跟胖喵一樣都是周蕓蕓從大青山上撿回來的，至于小三山子，其實至今為止，她都不知道它是從哪里來的，只記得某一日忽的就看到小八領(lǐng)了個跟它長得差不多的八哥回來。那會兒，她還以為小八學(xué)了胖喵往家里領(lǐng)媳婦兒，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這倆其實都是小美人。

    這年頭的人崇尚落葉歸根，鳥兒應(yīng)該也一樣吧？

    盡管不知曉小三山子的家鄉(xiāng)究竟在哪里，可橫豎也不過是在楊樹村附近，畢竟小八是飛不了太遠(yuǎn)的。

    所以，盡可能往楊樹村趕吧，也許能趕得及。

    ……

    ……

    十來日后，周蕓蕓所坐的馬車來到了楊樹村，與她一同回來的是周家阿爹，因為其他人都太忙太忙了，唯獨只有周家阿爹有空也愿意往這兒跑。

    才剛下馬車，周蕓蕓就愣住了。

    前頭不遠(yuǎn)處有個叫她格外眼熟的小姑娘，約莫七八歲的年紀(jì)，黑黝黝的皮膚，梳著兩個羊角辮，身后跟著一群大白鵝，領(lǐng)頭鵝的頭上還裹了塊東北風(fēng)的花頭巾。

    “三囡……”

    在那一瞬間，周蕓蕓幾乎都快以為自己又再度穿越了一回，不過很快她就明白了緣由。

    那是三囡的閨女。

    得了，她盼了那么些年都沒盼到的閨女，三囡不單有，居然還有兩個！

    一個就是眼前這姑娘，另一個今年才剛滿兩歲，養(yǎng)的那叫一個黑胖結(jié)實，活像個小煤球兒。

    對了，三囡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十六歲，已經(jīng)準(zhǔn)備說親了，還有個十三歲，個頭卻已經(jīng)竄得跟他哥一樣高了。

    哪怕這一路上周蕓蕓都在為胖喵擔(dān)心，在看到三囡和她生的四個幾乎黑得如出一轍的孩子時，她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挺好的，有兒有女湊個好，她家三囡呀，有兩個好。

    “阿姐走！我?guī)闵仙娇磁诌魅ィ　比锶允秋L(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子，都沒叫周蕓蕓進(jìn)門，就已經(jīng)拽著她上山了。

    周蕓蕓只來得及抱上她的鳥籠子，里頭躺著的自然是她的小八和小三山子。

    是啊，盡管旅途艱苦，可小八和小三山子還是都堅持住了，哪怕已經(jīng)病重到骨瘦如柴，起碼它們堅持了。

    再度來到大青山上，看著幾乎完全不曾變化的景致，聞著空氣里熟悉的味道，周蕓蕓只仿佛自己從未離開過，仍是當(dāng)年那個剛穿越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內(nèi)心忐忑不安的小女孩兒。

    抱著鳥籠等了有兩刻鐘，周蕓蕓幾乎打算自個兒進(jìn)去尋胖喵了，忽的抽了抽鼻子，聞到了一股子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沒一會兒，就看到一只酷似胖喵的彪一臉警惕的邁步走出山林，卻只遠(yuǎn)遠(yuǎn)的停下腳步，并未走上前來。

    三囡高興的沖著它揮手，扭頭告訴周蕓蕓：“那是胖喵最小的閨女，明明已經(jīng)長大了可還是最喜歡纏著它爹娘！”又向遠(yuǎn)處高聲喚道，“去找你爹娘過來，就說我阿姐來了！”

    那只彪也不知聽懂了沒有，略頓了頓后，轉(zhuǎn)身飛快的離開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久到周蕓蕓再次起了進(jìn)山的心，久到懷里的小八和小三山子都已經(jīng)沒動靜了，胖喵倆口子這才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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