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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文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下午。

    他眼睛在周圍看了一圈。

    傅雪柔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盯著桌上放著的兩只茶盞出神。

    茶盞旁邊是一個(gè)大紅的盒子,盒子里放著兩株人參。

    傅雪柔全部精力都放在那茶盞上,她甚至情不自禁地摩挲著那茶盞，連傅文從床上起來她都沒有察覺到。

    溫暖的室內(nèi)突然進(jìn)了一陣?yán)滹L(fēng)，她一驚,回頭見傅文站在窗邊支窗戶。

    她忙站起來阻止說：“大哥，你才起床,不好吹風(fēng)的……”

    “無妨。”傅文淡淡道：“子青來過了？”

    能在他病重進(jìn)臥室，而又不用傅雪柔避諱的,只有葉茂。

    傅雪柔走到他旁邊，見傅文蒼白消瘦的臉上棱角分明。因?yàn)榇盗死滹L(fēng),略帶青色，更顯凜冽。

    “葉大哥在這里坐了一會(huì)，得知大哥只是太累睡著了，就走了。他說明天上午再來。”

    她微微一笑，輕聲說：“哥哥,你餓了吧，我讓嬤嬤給你端粥來。”

    “不急。”傅文在她旁邊坐了,問：“雪柔，你來傅家?guī)啄炅耍俊?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傅雪柔卻心頭一跳。

    大哥待她不錯(cuò)，卻從不會(huì)這樣坐下來跟她話家常。

    她想到昨天大哥與祖母的那一場對峙，莫名有些緊張。

    “四年了。”傅雪柔抱著手爐，看著窗外的雪,柔柔一笑：“那也是大雪天，人牙子帶了我去隔壁王尚書家里，出來的時(shí)候碰到了大哥。您救了我，給我一個(gè)家。”

    “嗯。”傅文說：“我記得你當(dāng)時(shí)哭得很厲害，因?yàn)闆]選上就要被賣到鄉(xiāng)下做童養(yǎng)媳，抱著王尚書家門口的石獅子不愿意走。”

    傅雪柔點(diǎn)點(diǎn)頭，語氣充滿了感激與唏噓：“當(dāng)時(shí)我才十歲，一轉(zhuǎn)眼我都十四了，時(shí)間過得真快。”

    “十四歲，也該說親了。”

    傅文說的平淡，傅雪柔的臉卻倏然變得蒼白：“大哥，我還不想嫁人……”

    “難不成你還想給葉茂守一輩子？”傅文問她：“先有陸雙雙，后有莊明憲，以后還會(huì)有旁人。你這樣干等著，便是守到死，也不會(huì)有結(jié)果。”

    傅雪柔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她低下頭，苦澀道：“大哥說的對，那……那我的婚事就由大哥做主吧。”

    傅家待她不薄，大哥待她恩重如山。大哥讓她嫁人，也是為她好，傅家也不可能有未出嫁的老姑娘，傳出去不好聽。

    “我是你大哥，自然希望你嫁的如意，你想嫁葉茂，嫁就是了。”

    傅雪柔一愣，蒼白的臉上滿是不敢置信：“可是葉大哥就要跟莊小姐定親了？”

    傅文眉宇間有一絲不耐：“葉家跟莊家的親事不會(huì)成。明天葉茂過來，就是你的機(jī)會(huì)。”

    他盯著傅雪柔，緩緩道：“葉茂的性格你也知道，明天他來，你知道怎么做的，對不對？”

    傅雪柔如石破驚天般看著傅文，過了好一會(huì)，她慢慢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

    葉茂跟傅文是至交好友，他來傅家跟來自己家一樣，都不用小廝領(lǐng)路，他就直接到了傅文的院子。

    “時(shí)文。”葉茂一進(jìn)屋就嚷道：“昨天我回去之后，祖母得知我沒有等你醒來跟你說話，她老人家把我說了好一頓。直說我這個(gè)朋友不靠譜，讓我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跟你說話，確保你的確康復(fù)了才回去。”

    葉老夫人知道傅文前途不可限量，自然疼愛看重傅文，也希望葉茂跟傅文走得越近越好。

    “為了你，我跑了兩趟。”葉茂說：“你打算怎么補(bǔ)償我？”

    他聲音很大，說話的時(shí)候滿臉都是笑意。

    自打葉家向莊家提親后，他的好心情就一直持續(xù)著，真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那你就留下來吃午飯吧。”傅文說：“我讓人多準(zhǔn)備幾個(gè)你愛吃的菜。”

    “你不說我也要留下來的。”葉茂用肩膀輕輕撞了傅文一下，笑嘻嘻說：“憲表妹約我下午在陶然居茶樓見面，我打算吃過午飯就去。”

    他臉上有七分的喜悅?cè)值男唪觯骸澳憧矗疫@一身打扮，行吧？”

    說著，葉茂朝后退了一步，讓傅文能好好地打量他。

    頭戴白玉簪，身穿寶藍(lán)色銷金云紋錦緞袍，腰系深藍(lán)如意紋腰帶，腰帶下方綴著一塊圓形碧玉。

    他本來就氣質(zhì)軒朗又陽光，因?yàn)樾闹懈吲d，眼角眉梢被喜悅點(diǎn)亮，整個(gè)人更添英俊。

    “行嗎？”

    傅文不說話，葉茂就有些緊張：“你看腰帶是不是不搭？還有發(fā)簪，要不然換成石青色的吧？我記得你有一根石青色的，借給我？”

    “不用換，很好。”傅文說：“你搭配的很用心。”

    “那就好。”葉茂松了一口氣，把手搭在傅文肩膀上，笑了起來。

    傅文看他一口白牙透著喜慶，就把臉轉(zhuǎn)到別處，說：“既然你跟莊明憲定親了，那盆藍(lán)荷我就送給你吧，算是慶祝你定親之喜。”

    “好啊。”葉茂當(dāng)然高興，在傅文肩膀上拍了拍：“我就知道你夠兄弟。走，我們?nèi)セǚ俊！?

    “少爺。”

    澄墨突然跑進(jìn)來，面色焦急，欲言又止。

    傅文問：“怎么了？”

    “五皇子派人送信，讓您即刻進(jìn)宮一趟，說是有急事。”

    傅文正色點(diǎn)頭：“你去備馬車。”

    他又對葉茂說：“我去去就回，你留下來別走，等會(huì)我陪你去拿藍(lán)荷。”

    “你只管去就是，我又不是旁人，何必那么客氣？”葉茂擺手道：“藍(lán)荷我自己去拿，你先忙你的。”

    ……

    傅文去了沒多久，葉茂就抬腿去了花房。

    花房里有三盆藍(lán)荷，一模一樣的花盆，有的含苞欲放，有的才打花骨朵，有的正在盛開。

    葉茂犯了難，走出花房抓了小廝問：“哪一盆是你家少爺從河間府帶回來的？”

    小廝一臉茫然地?fù)u頭，建議道：“要不您去問問雪柔小姐吧，這些花除了少爺，就是她在照料了。”

    葉茂想想也是，他去了傅雪柔的院子。

    傅雪柔正朝掐絲琺瑯獸耳爐中投香料，房間里味道香中帶著幾分淡淡的甜。

    葉茂進(jìn)門，甜香裹著熱氣鋪面，他登時(shí)就出了汗。

    “雪柔妹妹怎么用起香料來了？”葉茂不好意思脫衣服，又怕身上有了汗味下午見莊明憲不太好，心里想著趕緊問完就走：“你之前只用花的。對了，花房里那三盆藍(lán)荷，哪一盆是時(shí)文從河間府帶回來的？”

    傅雪柔臉上綻放出一個(gè)喜悅的笑容：“葉大哥來了，快坐下。”

    她沒有回答葉茂的問題，只是問他：“我給你跟大哥一人做了一個(gè)荷包，正不知給你繡什么花樣呢？”

    傅雪柔人如其名，溫溫柔柔地說：“大哥選了青松傲寒雪，這里還有歲寒三友、青竹迎風(fēng)、蘭菊同芳，你想選哪一個(gè)呢？”

    她溫柔而熱情，說話的聲音特別嬌糯，葉茂隨口說：“就選青竹迎風(fēng)吧。那藍(lán)荷……”

    “我覺得青竹并不適合葉大哥。”

    傅雪柔說話的聲音跟莊明憲非常像，只是比莊明憲要輕柔的多。如果說莊明憲是灼灼其華的在枝頭綻放的桃花，那傅雪柔就是溫柔恬淡，清秀美麗的梨花，她是溫和的，柔軟的，不帶攻擊力的。

    她說：“哥哥性子清冷，用青松、青竹都好，葉大哥是謙謙君子，該用君子蘭才好。我想繡了君子蘭送給葉大哥，行嗎？”

    “行啊。”葉茂只想趕緊問了話走，因?yàn)樗X得這房間很熱，讓他覺得難受：“雪柔妹妹覺得好就行。”

    傅雪柔把茶水遞給他，葉茂一飲而盡，先是一陣涼爽，接著覺得頭有些不舒服。

    “那我若是說秋菊更好呢？”傅雪柔歪了頭，看著葉茂：“葉大哥也隨我嗎？”

    “嗯。”葉茂敷衍道：“你拿主意就行。”

    “葉大哥。”傅雪柔甜甜一笑，臉蛋微微有些發(fā)紅：“你對我真好。”

    她眼睛很亮，傾訴著什么，這樣毫不掩飾地望過來，葉茂突然覺得有些異樣。

    他站起來說：“花房里的三盆藍(lán)荷哪一盆是時(shí)文從河間府帶回來的？”

    “葉大哥問這個(gè)做什么？”傅雪柔走到葉茂身邊，溫柔又俏皮地看著他：“葉大哥不說，我就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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