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夫君-《盲妾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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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三人的人影很快消失在了門口,馬車咕嚕嚕駛離定國公府,逐漸消失了無影。
文澤瞧著自家五爺,一直站在路口,看著門前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他揣著五爺的心思,大著膽子問了一句。
“五爺,要不要小的去打聽一下,姨娘做什么去了。”
他說了,詹司柏也聽到了。
男人緩緩閉起眼睛,又睜開了來,壓下溢出的情緒。
“不必。”他道。
俞姝先去了魏家,魏北海果然不在。
沈氏哪想到她這么早就來了,嚇了一大跳。
“姨娘,是出了什么事嗎?”
天邊只隱隱泛白,可論起時辰,卻是不早了。
俞姝暗暗著急,可也只能沉下心先問了沈氏。
“我記得太太說過,北海和楚娘子從前關系甚好。”
沈氏說是的,“遠書那孩子自小沒了父母,去了外面同小孩子耍玩,常被人欺負。”
她說北海從小身強體健,只要瞧見小孩子欺負遠書,必然要打上一架。
“后來周圍的小孩子都曉得遠書也是有人護著的人,再見著遠書就不敢欺負,反而怕北海打人,躲得遠遠的。”
“還有,北海有一回偷了家里的錢,那一筆錢可不少,上百兩。當時我家還是皇商,雖不把這些錢看在眼里,但孩子偷錢這事本身,就不是小事。老爺氣得不輕,問北海拿錢做什么去了。可那孩子是個嘴硬的,就是不肯說。”
俞姝想想魏北海在牢里的行徑,確實如出一轍。
“所以拿錢做什么了?”
沈氏說問了好久,“他不說,甚至胡亂說拿錢去賭了,賭沒了。老爺氣得將他綁了手腳吊在了門上,用鞭子抽了一頓。北海始終沒說,我怎么都問不到……”
可在那后的第二天,楚俞姝就聽說了這事。
小姑娘著急忙慌地跑了過來,一眼瞧見北海被抽得皮開肉綻地趴在床上,眼淚嘰里咕嚕地往下掉。
“你疼不疼?還能不能走路了?”她眼淚掉個不停。
北海訓她沒出息,“一點小傷,根本不疼!說了不許掉眼淚!再掉眼淚我生氣了?!”
遠書抽泣著不敢哭了,卻說要去找沈氏,“我去跟伯母說,我知道你拿錢做什么了!”
北海一驚,掙扎著要拉住她。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不許去說!”
可遠書跑得快,直接找到了沈氏。
沈氏看見小姑娘跑了過來,手里還抱了個匣子,匣子里不知是什么,叮叮咚咚作響。
她怕小姑娘磕到,連忙讓她慢點,“有什么事慢點說。”
遠書卻抽泣著把那匣子放到了沈氏桌案上。
“伯母讓伯父別生氣了,這事都怪我,北海從家里拿了錢,都花在這上面了。”
她打開了那匣子,滿室流光溢彩。
竟然是一套琉璃茶壺茶盞,放在窗下映著日光,五光十色的。
遠書說她見到金家的表姐表妹從福建回來,各有一套,羨慕的不行。
她沒有要有一套琉璃盞的意思,畢竟那東西太貴重,他們這些小孩子家根本買不起,只是忍不住嘴上夸了幾句,卻被北海聽到了。
她抽泣著給沈氏認錯。
“都是我不好,不該在北海面前亂說話……北海聽說了,這才偷拿了錢,給我買了一套回來,還不讓我說出去……”
她忍不住抽泣。
北海撐著自己被抽到直不起來的身子,一路扶著墻從后面趕來,見她已經竹筒倒豆子,都說完了,氣得錘墻。
“你這個沒用的……”
他不知道說她什么好了,只是跟沈氏說這跟遠書沒什么關系。
“沒得別人都有,她沒有。反正我是看不下去,娘不要怪她!”
沈氏當時看著這兩個小兒,只覺得這樁親事好的不得了,再不忍責怪一句,把這事揭了過去。
可五爺的生母鬧出事,魏家失勢,接著北海被不知是誰狠狠打了一頓。
北海重傷,躺在床上大半年,但傷好了之后,性情卻變了。
他不肯再和遠書說話,見著遠書就趕她走,冷言冷語地說話傷人,連沈氏都常常聽不下去……
后面的事情,俞姝也都知道了。
從那之后,魏北海漸漸變了性情,成了如今的模樣。
說起往事,沈氏眼中有了淚意,“原本兩小無猜的一對人兒,怎么就到了這般地步?”
俞姝在這話里,默了默。
“太太一直都沒明白嗎?”
沈氏一愣,“姨娘知道?!”
窗外有雀兒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俞姝垂了垂首,聲音低了幾分。
“我想,北海的身子從重傷之后,根本沒有養好。他可能從那之后……和遠書不能有孩子了吧……”
話音落地,沈氏倒抽一氣。
俞姝站起了身來,叫了沈氏。
“分頭找人吧,或許還有機會。”
楚家。
一身紅嫁衣的人,突然從妝臺前站了起來。
“姑娘,妝還沒上好。”丫鬟驚訝。
遠書說等會,“我有些事要做。”
她轉身進了內室,有個箱子一直擺在窗下,每日都擦拭的干干凈凈,卻在確定要嫁給曹家沖喜后,沒再一日打開過那鎖在箱子上的鎖。
丫鬟提醒她,“姑娘,吉時快到了,接親的人就要來了,不能拖了!”
遠書充耳不聞,抱起那箱子出了房間,走到了后院的桃樹下。
丫鬟著急地過來想再勸勸她,卻看見她拿起樹下的鋤頭,在地上一下一下鋤起來。
“等我半刻鐘就好。”
她溫聲說著,語態與平日里沒什么不同,可丫鬟瞧見她眼眶水光一閃,手下的鋤頭上,落下了一地淚來。
丫鬟張張嘴,不知要說什么了,奶娘卻從后面走了過來,眼見遠書在桃樹下挖出了一個坑,她從袖中拿出一個東西。
“姑娘既然決定了,打開箱子再看最后一眼。”
她把鑰匙交到了遠書手上。
遠書看著那把鑰匙,怔了半晌,“我還是……別看了吧……”
“看看吧姑娘,興許就是最后一回了。”
奶娘從小看著她長大,把她的事情一點點全都看在眼里,此時忍不住抹了淚。
遠書捏著那把鑰匙輕顫,到底是打開了鎖。
箱子被打開,滿滿當當的東西映在了眼前。
過往的回憶像是瀑布一般從山頂沖下,將人從頭到腳的澆灌。
遠書笑起來,擦了一把不爭氣往外冒的眼淚,看著那一箱子大大小小的花簪、燈籠、玉佩、靴子……以及那一套流光溢彩的琉璃盞。
琉璃盞仿佛有神力,斑斕的光亮散了出來,過往的一幕幕在眼前乍現——
遠書聽見了少年爽朗的聲音。
“遠書,這一套琉璃盞你不是一直羨慕別人有嗎?現在你也有了,快收好!”
她那時驚詫極了,“這是從哪來的?”
“你別管,給你就拿著!以后就是你的了!”少年將那叮叮咚咚一匣子琉璃塞進了她懷里。
她的眼睛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了滾燙的眼淚,而后眼淚噼里啪啦往下掉。
少年卻急了起來,“哎呀你哭什么?我說過,別的姑娘有的,我們遠書一件都不能少!還要比她們都好才行!”
……
楚俞姝笑了起來,也哭了起來。
風吹動桃花樹,落下深秋的最后一片樹葉。
她終究沒有比任何人好,因為她最愛的那個少年,終是將她推開,再不許她陪在他身邊了……
遠遠的,迎親的儀仗中敲鑼打鼓的聲音傳了起來。
遠書捧起了那琉璃盞,琉璃盞接住了她晶瑩剔透的淚。
她想用指腹抹掉,卻怎么都抹不掉。
“以后都不能用了,都不能了……”
奶娘突然上前抱住了她,眼淚砸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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