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一個月后,聶源終于肯讓聶梓煊去見葉亭遠了。 聶梓煊很興奮,從聶源點頭起就一直在等。聶源只肯讓她周末去,還不斷囑咐千萬別讓人拍到照片。聶梓煊心里嗤之以鼻,但嘴里還是應著。她想,爸爸雖然是個人,卻活得像鬼,有太多見不得光的東西。 一到星期六,聶梓煊就帶著自己早準備好的大包小包去見葉亭遠。 一路上,她不斷告訴自己,要笑,別哭,別讓哥哥看了難受。但看到葉亭遠穿著囚服,被獄警帶過來,她的眼圈還是紅了。像哥哥這么好的人卻要被關著,走到哪兒都有人跟著,他明明不是個犯人啊。 兩人面對面坐著,聶梓煊緊緊握著他的手,淚光閃爍,想說什么,卻早已更咽,嗓子眼被堵得嚴嚴實實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只是看著他,心疼地看著他。 還是葉亭遠先開了口,問:“煊煊,你爸沒再打你了吧?” 沒。聶梓煊在心里回答,搖了搖頭。 “那鄧松樵呢?他沒欺負你吧?” 聶梓煊又搖了搖頭,打斷他關心的話語:“那你呢?在這里會有人打你嗎?飯吃得慣不慣?有沒有人欺負你……” 她有一堆問題要問,眼里全是焦急和擔心,還有不安和自責。 葉亭遠笑了,捏了一下她的手,笑著說:“想什么呢,傻瓜。這里是監獄,又不是黑社會,早叫你多看書,少看電視,你又不聽。” 聶梓煊滿腔的焦慮被這句弄得哭笑不得,小聲地說了句:“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葉亭遠笑了,摸摸她的頭發,溫柔地說:“放心,哥哥很好。” 他的嗓音很溫柔,眼里也全是安撫的力量。這讓聶梓煊才剛放松了一點的心又難受起來,竟反過來讓哥哥安慰自己。她說:“我不信。” “真的。”葉亭遠笑笑,親昵地說,“傻煊煊,哥哥什么時候騙過你?” 他又繼續說:“煊煊,你別擔心,電視里播的不能當真,這里很文明的,獄警不打人,老犯人也不打人。哥哥運氣好,住的那間牢房里有八個人,大多是經濟犯,不是什么黑社會,都是一時失足犯了錯。他們看我年紀小,都很照顧我。其中還有個是股神,教了我不少知識……” 他說得很詳細,甚至有些啰唆,連一日三餐吃什么都很有耐心地跟她講,因為想讓她……放心。 聶梓煊哪會不明白,可他越是笑著一臉平靜地說沒事,她就越像吃了黃連,心里發苦。她沒忍住,終于還是問出口:“哥,你……你怪我嗎?” 這個問題她一直不敢問,雖然她太清楚明白,葉亭遠這么疼自己,肯定不會怪自己,可自己卻無法釋懷。自從她答應和爸爸做交易之后,她就不斷地做夢,夢到哥哥無言地望著自己,什么也沒說,只是悲傷地看著自己。 她啞著嗓子,更咽地說:“我害了你,還指證你……” 她說不下去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葉亭遠握著她的手,用力地握緊,搖了搖頭,很鄭重地說:“哥哥不怪你。” “為什么?” “煊煊,當年是我帶走你的,不管你指不指證,我的罪名都是坐實的,哥哥都逃不了。況且,”葉亭遠頓了一下,心疼地看著她,“哥哥知道,煊煊一定是沒辦法了。” 那天看她出現在證人席,說自己是被拐騙的,他確實很震驚,也很詫異,甚至還有些失望。難道他失去一切,十年時間就換來這些? 不過當他看到煊煊,看著她強忍著眼淚快哭出來的樣子,涌上心頭的不是責怪,反而是心疼。他想,煊煊要哭了,她一定很難受。 那一瞬間,所有的不滿都消失了,只剩下心疼。葉亭遠只恨自己不夠強大,不能保護他,讓自己的妹妹一臉絕望地站在對面。明明當初帶她離開,是想護著她、守著她,給她一世安寧,活得自在,不再受委屈,現在卻讓她悲慟欲絕地站在那里。 之前明明說了要一起做自由的大魚和鳥兒,要讓她自由自在的。 聶梓煊的眼淚落了下來,滴在他們緊緊相握的手上。她泣不成聲道:“哥哥,對不起,對不起……” 聶梓煊跟葉亭遠講自己和聶源的交易,說爸爸答應為他減刑,至少能減一半刑期。到時候他們再一起離開。 “哥哥,你再忍忍,我們只要挺過去就好了,我會常常來看你的……” 葉亭遠點頭,心疼地看著她,握著她的手沒說話。要當面指證他,她一定比誰都難受。 他又囑咐她千萬要保護好自己,好好學習,這些話其實他上次、上上次就跟她說過了,一關系到她,他就變成了老媽子。可聶梓煊卻很難再像過去那樣,輕松甜蜜地抱怨一句“哥,你好煩啊”。她認真地聽著,癡癡地看著他,伸手碰了碰他的臉,瘦了,還滄桑了些,哥哥變老了。 都是她害他輟了學,現在又成了一個勞改犯。 雖然很舍不得,但探監時間很快就到了。 獄警催她離開,聶梓煊很是不滿,卻又無可奈何。她上前用力地抱了抱葉亭遠,難受地說:“哥,我一點都不想走,我好想留在這里陪你。” 真的,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鄧家什么都有,富麗堂皇,可她只是一個客人,一個外人,只有哥哥才能給她一個家,一個比媽媽在時還溫暖明亮的家。 葉亭遠憐惜地摸摸了她的頭,說:“煊煊,我們一起努力。” 他安慰她:“時間過得很快的。” 他努力減刑,她努力讀書,很快就能團聚了。 聶梓煊點點頭,看著葉亭遠被帶走。這次他沒有回頭,走路還是有點瘸,一輕一重的,看得出腳有問題,但背挺得很直,也很倔強,像是沒有什么能打敗他,哥哥一直都很堅毅。 聶梓煊擦擦眼淚,被請了出來。 時間還早得很,可她不想回去。于是她在監獄外頭晃蕩,一個人把監獄的外墻走了一圈又一圈。心里想著哥哥的活動空間有多大,平時在哪兒放風,牢房里能不能曬到太陽,有沒有窗,能不能看到外面的天空…… 晃蕩累了,她就坐在門外,癡癡地看著監獄的大門,神色憂傷而倔強,她也不會被打敗的。 她會等,從春等到夏,從夏等到四季結束,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地等。 她一直坐到天黑,還看了一場很美麗的落日。天邊有大片瑰麗的火燒云,如火般燃燒的云彩包圍著又大又圓的落日,甚是壯觀熱烈。 都說最美是黃昏。聶梓煊一直看著,看著太陽被拖下群山,看著飛鳥歸巢,看著夜幕低垂。 站起來時,她麻木又不舍地往前走,想到一句詞,是哥哥教的——斷送一生憔悴,只銷幾個黃昏。 當時只道是尋常,恨匆匆,太匆匆。 聶梓煊回到鄧家,家里沒人,就一個鄧松樵。 他們小時候雖然也不怎么友好,但算是井水不犯河水,鄧松樵也就偶爾找找碴。但奇怪的是,這次她回來,鄧松樵就像拿著一根刺的深宮怨婦,總會不時地故意扎她一下又一下。 此時,他坐在沙發上,懶洋洋地問:“聽說你去見葉亭遠了?怎么樣,他還肯見你嗎?畢竟你可是毀了人家大好前程的兇手啊。” “嘖嘖——你臉皮可真厚,還有臉去見他。” 聶梓煊腳步一滯,但沒理他,繼續往前走,她打算回房間去。 鄧松樵搶先一步,擋在她的面前,笑道:“喲,聶梓煊,你還挺大牌的,跟你說話都不回應,聶源是沒生耳朵給你嗎?” 聶梓煊厭惡地皺了下眉,他這樣子,就像一個撒潑不講理的潑婦。她錯過他要上樓去,鄧松樵又擋住,就是不讓她過去。 “讓開!” “不讓。” 鄧松樵站在她的面前,笑意盈盈地看她。 十年過去,他也長大了,長成了一個高大挺拔容貌出色的少年。要是聶梓煊不認識他,在路上見到大概還會頗為驚艷,但此時卻是不勝其煩。 鄧松樵的心情卻很好,低頭看少女染上慍色的眼睛,越看越覺得聶源的女兒真是清純漂亮,氣得臉紅紅的,又像滿樹盛開的海棠,動人極了。 “仔細一看,你長得還挺漂亮的嘛。”他又輕佻地問,“喂,問個事,你有交男朋友嗎?”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