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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罰惡司長史，端坐在正堂之上。

    所有在罰惡司的判官都戴著面具，長史也不例外，但他的面具有些特別。

    判官的面具都只遮住半張臉，鼻尖以下是露出來的。

    他的面具把整張臉遮蓋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面具上黑白相間，勾出一張猙獰的臉譜，很像儺戲中的惡煞。

    這是罰惡長史的面具？

    怎么看著像從集市上剛買回來的？

    “靜安，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天。”長史的語氣難以捉摸，徐志穹也看不出他的表情。

    他一口一個(gè)“靜安”稱呼的親熱，這讓徐志穹心頭一凜，兩人關(guān)系似乎非比尋常。

    他該不會徇情枉法吧？

    任頌德的魂魄直接坐在了地上，神情陰冷的看著長史，似乎沒有對長史抱有太多希望。

    “靜安，你還有何話說？”長史又問了一句。

    任頌德冷笑一聲：“命數(shù)，這就是命數(shù)！也不知是我命里有此一劫，還是咱們道門有此一劫，我為咱們道門兢兢業(yè)業(yè)一輩子，竟死在了一個(gè)無恥小賊的手里。”

    長史道：“如此說來，卻是冤屈了你，馬尚峰，這事你怎么說？”

    徐志穹道：“不須我說，兩尺六的罪業(yè)在這里。”

    長史點(diǎn)點(diǎn)頭：“靜安，罪業(yè)兩尺六，難不成還能不認(rèn)？”

    “罪業(yè)怎地？誰沒罪業(yè)？誰頭上沒根犄角？”任頌德嗤笑一聲，罪業(yè)在他眼里貌似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長史道：“犄角都有，但也得分個(gè)長短吧？”

    任頌德道：“我這罪業(yè)從哪來的，你當(dāng)真不明白？我?guī)湍愦蚶碣即笠蛔P惡司，這里邊有多少難處，難道你自己不清楚？

    我不像你，把罪過全推給部下，把功勞都留給自己，為了咱們道門的本分，有多少罪過都是我自己扛下了？我計(jì)較過么？你現(xiàn)在拿罪業(yè)來責(zé)難我？你良心何在？”

    說話間，任頌德在眼睛上不停擦淚，還抽泣了兩聲，好像真受了莫大的委屈。

    這種鬼話，徐志穹自然不信，但不知罰惡長史信是不信。

    罰惡長史道：“你且說，你扛下了什么罪過？”

    任頌德道：“別的不說，就說這議和的事情，這件事你也清楚，這應(yīng)該是我最大的罪過吧？

    都說我讓宣國受了委屈，是！宣國是受了那么一點(diǎn)委屈！可咱們做判官的只為宣國著想么？圖努就不是人？

    兩國打仗，每天有多少人死在戰(zhàn)場上？我議和止戰(zhàn)有什么錯(cuò)？我用宣國一點(diǎn)土地，一點(diǎn)銀子和糧食，換來了兩國幾萬性命我有什么錯(cuò)？憑什么算我的罪業(yè)！”

    一陣陽氣襲來，任頌德好像用了某種技能。

    判官的魂魄在被徹底廢掉修為之前，依然能使用技能。

    任頌德這技能到底是什么？

    為什么徐志穹完全感受不到技能的效果？

    罰惡長史拿起了任頌德的罪業(yè)，摸索著犄角上的每一道紋路。

    他好像有一種能力，好像隨身攜帶著一架孽鏡臺，能通過摸索直接看到罪業(yè)背后的罪行。

    “議和之事，算了你一尺三的罪業(yè)。”罰惡長史給出了結(jié)果。

    “聽聽，聽聽！”任頌德放聲笑道，“一尺三！整整一尺三的罪業(yè)算在了我頭上！你摸著良心說，這事情我做錯(cuò)了嗎？”

    罰惡長史緩緩說道：“算了你一尺三的罪業(yè)，是因?yàn)槟愀盍税雮€(gè)涌州給圖努人。”

    任頌德道：“土地怎么了？土地難道比人命金貴？土地到了圖努人手里，難道就不是土地了嗎？”

    長史道：“那半個(gè)涌州之間，有十幾萬宣人不肯遷走，你知道圖努人的天性，他們一個(gè)活口都沒留，十幾萬宣人都被他們殺了，這筆債，難道不該算在你頭上？”

    任頌德哼一聲道：“人是圖奴殺得，憑什么算在我頭上？再說了，我提前十天發(fā)過告示，告訴那些宣人立刻遷走，他們不走，難道怪我？”

    徐志穹笑了，這老狗真能狡辯，但狡辯的手法并不高明。

    不止不高明，還非常令人作嘔。

    罰惡長史道：“圖努人是你引進(jìn)來的，你就給了十天時(shí)間讓宣人遷走，那些沒遷走的都是農(nóng)人，且不說他們能不能在十天之內(nèi)走出故土，土地是農(nóng)人的命根，你讓他們十天之內(nèi)舍卻命根，這和殺了他們有什么分別？”

    任頌德冷笑道：“這也能怨到我頭上？我想救他們，他們不聽勸又能怪誰？

    再說了，我還保住了萬千將士的性命，我沒去賞善司討賞，這份功勞就不作數(shù)了嗎？”

    長史看著徐志穹道：“這事，你覺得該怎說？”

    徐志穹道：“守土衛(wèi)國，是將士本分，將士于沙場廝殺流血，正是為保一方蒼生無憂，

    你一紙和書，不光葬送了十幾萬百姓，卻還葬送了無數(shù)將士的鮮血，你還厚顏無恥在此喊冤？”

    任頌德怒道：“黃口豎子，幾時(shí)輪到你來教訓(xùn)我？我見過多少血？我經(jīng)過多少事？你打過仗么，就在這大放厥詞？”

    徐志穹笑道：“仗打過，血流過，但有一件事，我還真沒做過？”

    任頌德冷笑道：“你沒做過的事情多了！”

    “別的事情不值一提，這件事情非同一般，我聽說你在圖奴面前，有一招尻高首低搖尾巴，尻子撅的比腦袋還高，搖的比圖奴的獵犬還像樣，京城當(dāng)年流傳一段歌謠，專門稱贊你的，

    說頌德好爭氣，割銀又賠地，尻子翹的高高滴，跪迎圖奴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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