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惜你如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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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江死前三個小時。
他躲在一處橋洞底下,這里正是之前他嫁禍過的那個流浪漢的家。
流浪漢因為入室偷竊,現在還在警局蹲著。
喬江坐在破爛的席子上,一個老乞丐從他面前走過,看了他一眼,彼此都沒說話,倒也不顯尷尬,就像平常在街上,擦肩而過的兩個陌生人。
以前的喬江很喜歡這種相處模式,彼此陌生,不用建立虛偽的親密關系。
小時候,媽媽帶他去親戚家里,逼著他喊這個叫那個,不主動叫人就會被罵不禮貌,老實,不說話,沒用。就越來越自卑。
時間長了,開始打心眼里抵觸,慢慢在心里形成了恐懼,潛意識里就害怕叫人,看見人就想繞著走,不愿與人交流。
網上說這叫社恐。
工作之后,他遇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人,肖瑜。
她從不會像別人那樣在背后說他孤僻陰郁。她總是鼓勵他,也經常幫助他。
她像一朵太陽花,明艷而燦爛。讓他深刻地理解到,人與人之間不該是冷漠的。
他被人刁難的時候她維護他。他被同事孤立的時候,也是她帶著他走進人群。
她烤的餅干特別好吃,他口袋里現在都還有幾塊。
他最喜歡她做的蔓越莓曲奇,奶油的甜與果味的酸混合在一起,是他從來沒體驗過的美妙滋味。
正當他打算敞開心扉,擁抱這個世界的時候,她死了,死于這人世間的不公和冷漠。
她站在天臺上,下面是起哄的人群,她本來都已經被上面的小保安勸住了,偏偏有人不讓她活。
當時他就在人群里,他想要跑上天臺的時候,回頭看見一群丑陋的靈魂。
“跳啊,都等這么久了,不會不跳了吧。”
“聽說是跟人瞎搞,被丈夫捉奸在床了,沒臉活了。”
“真夠賤的。”
“怎么還不跳,這還準備回家煮魚湯呢。”
……
他再也抬不起腳步,喉嚨里發不出一點聲音,這個世界并不美好,這個世界并不像她一直告訴的那樣,充滿愛與希望。
他站在原地,似乎被摁了暫停鍵,身體卻越來越冷,像是被凍住了。
終于,他聽見一聲巨響,地上像是開滿了血色的花,徹骨的寒意從那片鮮紅中飄來。
他死死盯帶頭起哄和直播的那群人。
他不可能殺了全世界給她陪葬,但總該有人為此付出代價,不然他的仇恨該如何安放。
他殺死了周通,又讓吳聽經歷了一遍肖瑜的痛楚,所以吳聽自殺了。
看吧,冷漠的人間果然不值得留戀。
一陣冷風吹來,夜里的南泉市比白天要冷得多,喬江起身,他餓極了,他要出去找點吃的。
他知道警察到處在找他,出去意味著危險,但他還有兩個人要殺,他不能就這樣先餓死。
他拿出來一枚硬幣,正面就先殺肖瑜的家暴出軌丈夫孫尋海,反面就先殺性騷擾的財務總監劉金杰。
他拋出硬幣,卻沒接住,硬幣滾到了地上,轉了幾圈,既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而是挨著一塊小石子豎起來了。
他彎腰撿起來,瞥見地上的一張報紙,上面是一則新聞報道。
《為救天橋輕生女孩,司機自發排成一排》
喬江撿起來,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完。
最后,他將報紙放在椅子邊上,自己躺在椅背上,抬頭看了眼路燈,他又想起了肖瑜。
路燈燈光泛著幽橙色的光,那燈光是暖的。
喬江拿出手機,摁了開機鍵。
他知道警察已經把他的手機號碼監控起來了,只要他開機通話,就極有可能會被追蹤到。但他不在乎。
他將報紙上的這則報道拍了下來,打開qq,發給了肖瑜。
只是對方的頭像是灰色的,永遠也不會亮起來了。
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有電話進來,是個陌生來電。
喬江接通。
“您好,請問是喬先生嗎,您在我校報名的成人教育,財務會計專業,資料已經審核通過,請您在六月一日之前,持本人有效證件來校核對簽字。”
“喬先生,您在聽嗎?”
“喂?”
喬江握著手機,微微笑了一下:“好,我會去。”說完掛了電話。
這是月初的時候,肖瑜幫他報的名,她已經幫他規劃好了,先讀個成教,然后考中級會計師,之后是注冊會計師。
喬江拿起邊上的報紙,從椅子上站起來。因為饑餓,身體發虛,險些沒站穩,路過的一個阿姨扶了他一把。
“小伙子,沒事吧,需要幫你叫救護車嗎?”
喬江將自己的胳膊收回來,眼神閃躲著,搖了下頭,沒說話。
阿姨手里拎著一個白色的袋子,里面裝滿了紙錢。她從另外一個超市購物袋里拿出來一瓶礦泉水遞了過來。
喬江渴極了,接過水,坐在長椅上擰開,一口氣喝掉大半瓶。
阿姨坐在旁邊,裝著紙錢的袋子沒系嚴實,兩張元寶紙錢從袋子里飄了出來,落在喬江腳上。
他彎腰撿起來,遞給阿姨,一直沒說話。
阿姨將紙錢收好,看著喬江說道:“我兒子跟你一樣大,他要是還活著就好了。”
喬江沒說話,阿姨抹了下眼淚,聲音帶著點更咽:“干什么不好,非要玩直播,做那個什么網紅明星夢,最后可好,把自己給玩死了。”
喬江一怔,他眼前浮現出吳聽閉上眼睛撞向貨車車廂的那一幕。瞬間迸發出來的鮮紅,將整個車廂染紅了。他告別了這人間冷漠,同時也失去了愛與溫情。
阿姨拎起紙錢,站起來,將另外一袋裝滿食物和水的超市購物袋留了下來:“小伙子,離家出走可不是什么好玩的,趕緊回家吧,好好活著。”
說完拎著一包紙錢走了。
過了很久,喬江終于站起來,拿著那張報紙,朝市局的方向走去。
……
紀堯接到喬江死亡的消息,即刻帶人去了現場。
一個老舊偏僻的小巷子,監控早已經被人破壞掉了。
紀堯走在最前面,趙靖靖張祥等人跟在后面,再后面是韓惜和朱涵以及痕跡勘測的人。
現場已經被保護起來了,周圍不少看熱鬧的人,紀堯推開人群,掀起警戒線,走了進去。
喬江躺在青石地磚上,周身沒有一絲血跡,他臉色呈現青灰色,嘴唇發白。
韓惜蹲下來,打開工具箱,開始工作。
“死者死亡原因,失血過多。手腕靜脈血管有一處針扎痕跡。死亡時間為昨夜十一點到今天凌晨一點之間。尸體沒有被移動過的痕跡,此處是第一案發現場。”
紀堯看著韓惜,點了下頭:“辛苦了。”
失血過多,現場卻又一滴血都沒有,結合手腕靜脈的針痕,八成是被兇手放干了血。
警戒線外面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難道是吸血鬼殺的人?”
“領導,這人不會真是吸血鬼殺的吧?”
被錯認成領導的趙靖靖無奈地看了人群一眼,他轉身回到紀堯身旁,繼續勘測現場。
韓惜在喬江手心里發現一張卡片,上面寫著字。她用鑷子小心收到透明證物袋里遞給紀堯。
這張卡片只有名片大小,白色的底,紅色的字,清秀飄逸的瘦金字體,電腦打,非手寫。
紀堯小聲念道:“有些邂逅是美好的,而有些則是罪惡的。”下面跟著一個日期,沒有年份,只有五月六日,這個日期。恰好是今天。
是兇手故意留下來的。
喬江被殺的原因,就在這行字里。
根據上面留下的日期來看,兇手是算好了時間來殺人的,而這五月六日背后的含義,也是喬江被殺及案件偵破的關鍵。
處理好現場,韓惜與朱涵一起,將尸體抬到尸體袋里,紀堯幫著搬上車。
回到市局,韓惜帶著朱涵對喬江的尸體進行了尸檢,很快出了尸檢報告。
紀堯坐在韓惜的辦公桌前,接過報告,仔細看了看,跟他推測的一致,喬江是活著被放干了血而亡。
韓惜用紙杯倒了杯水,遞給紀堯。
紀堯接過來喝了一口:“沒有檸檬水好喝,我想喝檸檬水。”
韓惜看了一眼這人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將紙杯收回來,用里面的水澆窗邊的花去了。
紀堯走過去:“你這養的什么花,怎么都是葉子,不開花?”
韓惜從花盆里摘下兩片新鮮的葉子,洗了洗,放進紙杯里,重新倒了杯水給紀堯:“那是薄荷。”
紀堯接過來,聞了聞,清清爽爽的味兒,很提神。他仰頭喝完,將薄荷葉子叼在唇邊抿著玩:“我們的感情真是越來越好了。”
以前他到法醫室這邊來,她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現在都會主動給水喝了。
這時,緝毒隊長楊春勉溜達進來了,他一看見紀堯,就渾身難受,不氣他兩下不舒服,于是沖韓惜笑了笑:“路過貴地,討杯水喝。”
紀堯靠在桌邊上,歪頭看了看這個入侵者,用辦公室主人的口吻說道:“沒水。”
韓惜從冰箱里拿出來兩片新鮮檸檬片放進紙杯里,接好水遞了過去。
楊春勉接過水杯,挑釁地看了紀堯一眼,端上杯子,哼著小曲走了。
紀堯轉頭給自己辦公室打了個電話。
“一會陽春面去咱們辦公室蹭吃的,不僅不要給,還要給我亂棍打出去。”
周莉看了一眼辦公室門口,聽見一串懶散的腳步聲,趕緊對電話說道:“yes,紀隊!”
韓惜坐在辦公桌前,抬頭看了紀堯一眼:“你能再幼稚點嗎?”
紀堯拉過一張椅子,躺進去,瞧著韓惜:“能。為什么給他檸檬水,而我只有薄荷葉子?”
朱涵在旁邊捂著嘴偷笑。
韓惜站起來,繞到紀堯身后,把他連人帶椅子地推了出去,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紀堯坐在轉椅上,單腳蹬地,轉了個圈,盯著手上的尸檢報告,邊看邊思考。
蔡局從電梯里走出來,瞪了紀堯一眼:“你辦公室什么時候搬到這邊來了?”
紀堯從椅子上站起來,認真匯報道:“報告蔡局,剛搬的。”
蔡局:“小兔崽子!”
紀堯將手里的驗尸報告遞給蔡局,兩人往局長辦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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