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果然、還是要成為千古罪人。’ “茅大先生,晚上來我家,嫂子給你搟臊子面。” “董家嫂子,你下面都是董家大哥吃剩的,人家茅大先生不嫌棄啊?” “滾滾滾,狗嘴里吐出兩顆紅頭蒜,一看就是辣皮尕娃子!” 在田間地頭緩步而行,不少正在田地里耕作的隴東百姓,不斷的給這位文質彬彬的‘茅大先生’點頭致意,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隴東之地,民風淳厚。 由此可見一斑。 茅元儀一路走過,含笑點頭,時不時問一下大家最近的生產、生活方面的困難,并很認真的拿出紙筆記錄下來,儼然一位溫潤如玉的老教書先生。 董志塬上的百姓可不知道,這位茅大先生,便是傳說中的那位‘義軍統領茅剃頭’。 “英雄心膽殊,不惜兒女態。 最笑啖名人,含情死后悔。” 站在一處崖畔上,茅元儀極目遠眺,心中默然吟詩一首,心境漸漸平和下來。 千古罪人,便千古罪人吧…… 突然,遠處的黃泥官道上,兩騎疾馳,揚起兩股甚為壯觀的黃塵,滾滾而來。 茅元儀取出隨身攜帶的遠視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瞄向那二人二騎。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數下。 “他們怎么尋到這地方來了?” 茅元儀站著沒動,一直看著那二人二騎疾馳而來。 這二人年紀不大,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襲青衫,,腰懸佩劍,卻又一副儒生打扮,看上去甚為英武矯健,應該是練過一些拳腳功夫的讀書人。 他們老早就看見崖畔上的茅元儀,便干脆放棄黃泥官道,撥轉馬頭向這邊奔過來。 其中一人,還揮舞著手中馬鞭,爽朗長笑: “哈哈,止生兄,果然是你在這里!” 茅元儀揮揮手,讓他們沿著一條斜坡催馬上來。 待兩名少年近前,他走上前去,牽住兩匹駿馬的轡頭,笑道:“二位大才子不在江南讀書,怎么跑到這邊荒之地了?” 那二人翻身下馬,躬身抱拳,齊聲道:“見過止生兄!” “無需多禮,二人遠道而來,先去茅舍吃茶吧。”茅元儀跨上一步,作勢將二位少年‘攙扶’起來。 “不急不急,在江南吃茶,都快把人吃成文弱畜生了,”一名年紀略大些的少年笑道:“還是你止生兄會挑地方,這董志塬還真是名不虛傳吶。 怪不得當初周人先祖經營此地,光是這漫山遍野的麥田,便足以養活一支精銳之師呢!” 另一名少年也環顧四野,贊嘆不已,道:“書中得來終須淺,早年讀到一本閑書,說八百里秦川,不如董志塬的一個邊邊; 當時,小弟還頗為疑惑,覺得古人寫書,多有夸張錯訛之處。 如今看來,還是咱眼窩子淺了!” 茅元儀呵呵笑著,牽了兩位少年的馬匹,邊走邊談,向自己眼前所居住的窯洞走去。 一路上,那些在田間勞作的農夫,紛紛打招呼,與茅元儀頗為熟稔的樣子,讓兩位少年俠客看得心頭火熱。 “止生兄,想不到、你堂堂反賊大帥,竟如此得民心?”年紀略大些的少年笑道。 茅元儀嘿然而笑,道:“好你個黃梨洲!” 三人哈哈大笑。 不多時,便來到茅元儀所住窯洞。 此處,是一個獨門小院,斜倚著一片山坡,窯洞口用土坯夯筑而成,上面生滿了苔蘚。 “這便是隴東窯洞……” 兩位少年在小院落里走走看看,滿臉的好奇之色。 “二位大才子,想吃點什么?” 茅元儀領著二人進了窯洞,讓其上炕坐下,這才笑道:“西北之地,百姓清貧如洗,但此地面食極具特色,在江南之地,可是不容易品嘗得到。 要不,咥幾碗臊子面?” “好!”兩位少年異口同聲的說道。 “那就先坐下喝口茶,我去做飯。”茅元儀說著話,給二人填了茶水,轉身到另一孔窯洞里去做飯。 兩位少年面面相覷,半晌說不出話來。 大名鼎鼎的大明講武堂校長、坐擁數萬精兵的‘大反賊’茅元儀,住在簡陋窯洞里也就算了。 竟然、還自己做飯? “亭林,看樣子,咱們這一次是來對了。”年紀略大些的少年笑道:“我黃宗羲也算是能將就、會講究之人,比起咱這位止生兄來說,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哈哈哈哈。” 原來,這二人都是江南一帶最為著名的大才子,年紀略長者,為浙江余姚人黃宗羲、黃梨洲。 年紀略小者,為江蘇昆山人氏顧炎武、顧亭林。 他們家學淵源,與年長十余歲的茅元儀素來交好,常有書信往來。 數月前,突然就沒有了茅元儀的書信。 他們原本要去京師拜訪茅元儀,卻被友人告知,自從上次‘皇室宗親倒賣火器案’爆發后,茅元儀牽連其中,從此不知音訊。 二人在京師也有不少親友,便開始使錢打點,四處托關系打聽茅元儀的案情。 后來,遭遇一位名叫‘朱腳’的清貴公子,在西苑的一艘畫舫之上,給他們指點一條‘迷津’—— 西北一支義軍首領,用兵如神,將陜西三邊總督洪承疇打的屁滾尿流,連其老母親,都被那位義軍首領接到董志塬上…… 二人猜測,那位‘義軍首領’,可能便是茅元儀。 于是,這才日夜兼程,前來董志塬。 “想不到,朝廷薄情寡義至此!” 沉默半晌,黃梨洲嘆一口氣,道:“亭林,你回江南去吧,我想留在這董志塬上,幫止生兄出謀劃策……” “梨洲兄這是什么話!” 顧亭林哈哈大笑,霍然站起身來,正色道:“能與止生兄這樣的人物共患難,就算是被人斥為反賊,又有何妨? 你梨洲兄能留下來,我顧亭林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第(3/3)頁